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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卿出于礼数也接了,但还在等待牧青瀚的答案。牧青瀚则在此时回想陈桓策所传来的话:“人各有志,我等皆苦于淳于显仲奴役,先有连年苛税,又有望云高楼,本就欲拖家带口逃亡他乡,今见将军兵至,四面城围,故而奋起反抗。今日城围已经解除,当然各奔前程去了。”
这话说的避重就轻,实则没有点出为何在胜利之后,还去受那颠簸之苦的缘由。当然糊弄不了刘春卿,他便说此问牧青瀚。
牧青瀚心想,你哪那么多为什么。陈桓策就就教了他这么多,别的就让他赖,也没说怎么赖,一时间却不知怎么回答。其实陈桓策的意思很简单,就说他人之心,自己也不能全知,亦不可强求。可牧青瀚没想到,左右弄得很尴尬,索性又独自饮了一杯酒。
就在这酒下肚之时,想着自己不能老是用酒来当挡箭牌。自家虽是酿酒的,自己酒量也是能喝下三斤烈酒。但总这样定是要醉的,真要醉了,把真相和盘托出,可才是大事不好。
于是想着,既然如此便用真话编个谎话去诳他。他一把放下杯盏,砸在桌面上的声音略显的有些重了。带点神秘的意味问道:“将军可想知道真是为何?”
刘春卿看他这幅形貌,也来了兴致。俯下些身子问:“为何?”
“淳于氏无道,衡州柳氏有道?”牧青瀚也就是喝了酒会这么说,这话也把身边的蒙知初吓了一跳。这话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这不是在人家地盘上打人家脸吗。
这话一出,场子立马就严肃起来。蒙知初都瞧见,这坐在下首的几个裨将军都在摸自己的宝剑和佩刀了。
牧青瀚当然不止说衡州一家,只听他接着说:“三秦王、大郑就都有道了,诸侯们往来征战,平民百姓谁人不苦?在谁的治下又能多舒坦。我家原是在官道开酒楼的,这些年来来往往不知见了多少逃难的人?我手下这些弟兄,有西越本地的,也有逃难来受我家帮助的,他们苦战乱已久,故今天迎将军入城,随即便离开这里,去寻一块安居乐业之地。”
这话前半段是真的,后半段纯属扯淡,但是总的而言,具有迷惑性。至少从刘春卿摆手让手下裨将不要造次来看,这略带真话的谎言说服了他。
“是啊,可是若没有这些征战,没有像牧兄弟你这样的勇士,哪里会有太平的出现。在大郑的乱世里,怎做承平人。大丈夫就是靠这一双手,打出这太平来。”刘春卿接着说了他这话最终的目的,“牧兄弟少年英姿,又有诛杀淳于显仲的威名,何不加入我衡州健勇,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当下啊。”
这倒是让牧青瀚有些始料未及,他原来以为刘春卿是想要那五百暗桩,谁知他馋的竟然是自己。不过,这事欧阳不弃和陈桓策早就料到了,甚至蒙知初都能猜得到。只是,学堂对此的态度是顺其自然,他们相信牧青瀚不会出卖他们,若是把牧青瀚“卖”给衡州,或可留下五百暗桩。
且从牧青瀚的角度考虑,他杀了淳于显仲,南巡肯定不能待了,更别说什么出海南下。他连南巡城都到不了,要是从了衡州,至少能随衡州军,保护自己安全。
然而陈桓策的这番思量,却在牧青瀚的回答中化为了泡影。牧青瀚说:“感谢将军抬爱,实在是家里有个放不开手的媳妇,不愿受那军营的苦了。”
蒙知初的眼神又变得可怕起来,心说你不去就不去,拿我做挡箭牌。其实这话说的有点高,要是平时刘春卿可还能说些“大丈夫建功立业何患无妻”之类的混账话。但当着人正主面前着实这话也不好说。
牧青瀚说这话心中却毫无波澜,他此刻只有顾老三这些年对他的教诲:“你以后绝不可效命衡州军!绝不可效力柳森柯!”这是这些年顾老三反复跟他强调的,他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但想当初顾老三是衡州长公主府的卫队长,他尚且如此不喜衡州军,可见衡州军确实是个不能效力投奔的地方。
两人谈论至此,可谓毫无投机之处,不过毕竟彼此都帮了大忙。故也没说什么,接着吃饭喝酒。
刘春卿夹起一块鱼肉,蘸上些酱汁,往嘴里一送,撇撇嘴:“啧,这南巡的饭菜还是太清淡了些,这鱼只有普通的鲜味和酱汁的咸味,不好吃。”饭菜不好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感觉牧青瀚不识好歹迁怒与这可怜的鱼肉。
他又说:“哎,让军需官上椒蒜。”这椒蒜是衡州人家常吃佐餐之物,味道较寻常大蒜还要更辣一些,衡州人多是喜欢辛辣刺激的,食用时多掰成小瓣或碾碎食用。在场诸将,多是衡州附近人士,军需官也不可能只上一碟,于是每桌都上了一碟。
牧青瀚见此物,便拿起来就吃。也不掰也不碾,直接抱着啃。这生猛的吃法,引起了周围几乎所有人的注意。要知道即使是一个衡州人也不敢直接抱着去挑战它的味道。
可牧青瀚两口下肚跟没事人似的,还多吃了一碗米饭,津津有味,感觉这椒蒜送到他这真是送对了。
这不禁让刘春卿极为好奇:“我听闻南巡居大海之北,饮食爱清淡,牧兄弟怎的口味如此重。”说实话,这话要不只看字面意思就是骂人,当然人家在这就是字面意思。
牧青瀚也想缓和一下刚刚一直以来的尴尬气氛,便也想聊聊家常,说:“我阿爹是衡州人,当年逃难至此,口味一直没变,所以带着我家兄弟姊妹都是重口。”
刘春卿一听,感觉又是来了机会,便说:“我说嘛,牧兄弟就是与我衡州有缘,这大好机遇,牧兄弟何不就随我回衡州一探故乡景色。”要说这人就坡下驴的本事也的确不赖。
牧青瀚也是服了,只能接着推脱:“西越待得久了,说衡州是故乡,也不知故乡有几个姓牧的。”说完还哈哈大笑。
这一说,却让刘春卿一惊,他眼一眯,不再向之前俯身靠前的那般坐着,而是只坐起来,牧青瀚刚刚的话好像提醒了他。“牧?的确这个姓氏的确不多。”语气也变的平稳了一些,平稳的有些刻意。
这一句话也是打开了牧青瀚的话匣子:“谁说不是呢,这十村八店几百口,就我牧青瀚一个人姓牧。”
刘春卿淡淡的说:“牧兄弟说笑了,别人少姓,你父亲兄弟总还是姓牧的。”可笑的是,他说别人说笑,自己却面无表情。
牧青瀚则说:“我阿爹是我义父,不姓牧。”
“那姓什么?”
“姓顾。”随着牧青瀚说完,刘春卿手上刚举起喝酒的杯盏竟脱了手,掉在桌案上,撒了一桌酒。身旁军士赶紧上来处理,连牧青瀚也出言询问。只看刘春卿摆摆手,摸摸脸:“不妨事,我只是有些醉了。牧兄弟继续说,姓顾的虽多于牧,但也不太常见了,我家有姓顾的故友,可能咱们还有亲缘嘞,敢问令义父名讳。”
牧青瀚一听还有这般缘分,刚想说,却被蒙知初抢了先:“都说是名讳了,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当然不好直言,义父虽不是亲生,但也有养育之恩,该注意也要注意才是。”蒙知初也是豁出去了,这话等于默认之前牧青瀚营造这种“伉俪”关系,但她也实在看不了这老实人被人随便探家底的情况。
不过这倒是让牧青瀚很意外,但内里也有些窃喜,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便宜占的还是挺爽的。
刘春卿被这一怼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自己也是标榜自己知书达理的人,不过他很快便想到了新的办法来问出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