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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孟大小姐变色的,正是平东候让福伯带回来的信。
当日,东平候在离京城二百里地时接到旨意,旨意大意是,如今西凉缺兵少将,着东平候不必回京复旨,带上两千近卫军,即刻启程凉州,协助当地守将赵毓敏驻守凉州。
早到京城候府中的福伯得到消息时,东平候己接旨去往凉州。
福伯不敢担搁,急急去求见候夫人催氏,在主母汪汪的泪眼中,轻车简从的追往凉州。紧赶慢赶的走了十日,才追上了自家主子。
东平候见到福伯倒不意外,女儿对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向来上心,自己即便在外领兵,女儿也是从未断过派人送信送物。自己自北边启程时曾有信与她,知会了行程。知道自己不日回京,自是早早让人到府里候着了。
对于这个年仅十二的女儿,东平候自来不当寻常孩子看,这女儿自小行事便颇有章法,对经商营生和田庄农事大有见地,几岁的孩子便能经营母亲诺大的嫁妆,且出息比之前每年多出几分,妻子当年陪嫁的都是能人,这几年陪嫁的铺子田庄全给了女儿管着,能让妻子那些单个放出来,都能独当一面的陪嫁对一个半大孩子言听计从,可见女儿也是有真本事的。
自己这一征,惹下的麻烦不小,许多事二弟远在东丹鞭长莫及,母亲年迈,儿子外出游历,妻子不顶事,这往后很多事情说不得还得这个女儿来主事。
妻子出身世家,教养虽好,心性却柔软太过,做个太平主母尚能支应,一旦逢变容易阵脚大乱,遇事还不如女儿能当机立断。有些事该准备的该谋划的都要准备谋划起来了,以防一时被打个措手不及。于是当下即修书一封,把事情经过,能说的都祥尽的说了,不能写于信上的也有口信让福伯带回刑州。
是夜,直到丑时,当值守夜的宜秋还听到自家主子在床上不停的翻来覆去的煎着烙饼。
此刻床上的孟无忧深觉杨家简直欺人太甚,正极力的压下中烧的怒火,把事情在心里慢慢的过了一遍:“杨三一直是杨家老夫人与杨太后的眼珠子似的存在,让他上战场不过是为了往后行事作一个凭藉,试想,杨家虽势大,也还不能一手遮天,杨三寸功未立便加官进爵,总难以服众。但他们自然也知杨三之能,不过是斗鸡玩狗,真刀真枪是否摸过也未可知。这样的杨三,他们不可能真的是让他去以命搏功。
杨三随军北上,杨家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父亲领兵,几无败绩,随军将领中还有宣威将军佘远志,佘远志虽非常胜将军,然而为人最为爱惜兵士,打仗以稳见长,从不打没有胜算的仗。
北方游牧民族虽骁勇善战,但毕竟人数不多,庆朝以八万之师,即便是双方短兵相接,也大有胜算。
这样万全之下,杨三却战死沙场,尸骨不全。以杨家往日的行事,杨太后对杨三这个幼弟非同寻常的宠溺,兼之多年前的旧怨,父亲的事恐难善了,被遣凉州,只怕只是个开端。
杨三之死,杨家与太后把账算到了父亲头上,一个征战获胜的主帅,一无内战,二无外敌之时,班师却不得京门而入,这样匪夷所思之事世所未闻,声称凉州缺军少将,却只让带走两千近军,从这一事看,杨家连恶意都不加掩饰了。
自家虽也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小门小户,作为一个有兵权的世袭军侯,自有自家的实力,更遑论朝中姻亲故旧也不在少数,单父亲的岳家,清河崔氏也是个颇有根基的积年世家,姻亲向来荣辱与共,一且父亲出事,断无袖手旁观之理。但也耐不住他们象条粘粘腻腻的蛇似的缠将上来。
若在京中,要动父亲必定要大费周章,但若作为一个驻边将领,边城离京又远,驻地还是个贫脊荒凉之地,想要发难实在是太容易,单是粮草一项都能使之应接不暇。
照皇上的为人,此事定非他本意,耐何太皇太后,皇太后与太后均出自杨家,时人以孝为天,皇上即便贵为天子也有所忌惮。杨家作为三代后戚,多年经营,势力早已坐大,在朝中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很多世家勋贵都要避其锋芒,轻易也不与之为敌。
凉州还有个杨家的眼中钉怀王在,他们选择把父亲弄到凉州去,说不好己生出了一箭双雕的主意。
想到凉州,孟无忧不由想起了那个总是一脸阳光的少年,如今的怀王。孟无忧不由恶意的想:“城门失火,祸及池鱼,但不知道父亲与怀王,哪个才是池鱼,也许,都是一箭里的两只雕也未可知。”
父亲那里的事还得细细谋划。父亲不能回京,祖母与母亲不知道又生出多少心事来。
想到母亲,孟无忧不由得又抚了抚隐隐作痛的额头。几年相处,让她彻底的明白了为何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小时候自己破了一点油皮,哥哥摔了下膝盖,母亲都能把眼流成河,父亲现如今出了这事,估计母亲天天得水漫金山了。孟无忧捂着脸想:“这泪也不知哪里来的。”
一出一出的想着,心情倒是慢慢的平静了几分,迷迷瞪瞪竟睡了过去。
孟无忧不知道是城门还是池鱼的怀王得到东平侯班师途中被遣往自己的封地时,也在想着,自己到底是城门还是池鱼:“杨家大抵是不愿再忍了”。想到杨家的不能再忍,怀王不由冷笑一声:“不过是凭着女人几两血肉显赫起来,柴家不只愿忘恩负义,他们得意惯了,真当这天下姓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