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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卒们皆知危险将至,各自卖力,修筑营垒,把营帐扎在里面,牲口也拢在中间,然后在外围挖出一圈两丈宽的壕沟……
当晚,尤世禄令营中大张灯火,巡哨、瞭望,一切如常,并令将士分发箭矢、干粮备战。到深夜,又将步、骑各队的千总、把总会集在中军帐中。许久,散帐出来,各回本队。
李羡之在帐外徘徊良久,焦躁不已,见众人出来,欲入内来见尤世禄,却被卫兵拦在帐外。
两人相争了几句,早被帐中的尤世禄听见了,命卫兵放李羡之入内。李羡之进了张帐,问道:“是要打仗了么?兄长作何安排?”
尤世禄笑道:“确有蒙古骑兵尾随而至,不过打不打的起来,却半点也由不得我。贤弟且请安坐,无论如何,愚兄定保你周全。”
李羡之听得出尤世禄在搪塞自己,却也不好明言,心里打着鼓,便要告辞回帐中。
这时,一边陶炉上坐着的紫铜壶“嘶嘶”地响了起来,一股股的白气从长长的壶嘴中喷出来。
尤世禄指着铜壶道:“壶中烧的是我特意寻的山泉水,正好沏茶,贤弟不如陪愚兄吃一杯再走。”说着,拿两个黑瓷碗放在矮条案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拆开,里面是一包茶叶,分着倾在两个黑瓷碗中,拎起铜壶,将滚开的水冲进茶碗,立时茶香四溢。
尤世禄深吸了口气道:“好茶。贤弟快坐。”说着,将铜壶放在地上,坐在条案后。
李羡之推辞不过,寻了张胡床,与尤世禄对坐饮茶。两个一边饮茶,尤世禄又挑起与茶相关的典故,闲谈了一阵。添了三遍水,茶味淡了,帐外响起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交子时了。
忽然,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一个身披铠甲,背着三杆令旗的斥候撞进帐来,单膝跪在地上道:“禀大人,蒙古骑兵一路尾随至此,却似无进攻之意,天黑时便扎下了营。”
尤世禄忙问道:“有多少人,相去多远?”
斥候回道:“每日聚集,已有一两千人,在三十里外的干河川。”
尤世禄沉吟片刻道:“彼皆骑兵,三十里片刻即至,此时不来攻,不过待天明而已。”转而面带笑容,又道:“彼军行止,不出我所料。”说罢,挥挥手令斥候退下。
李羡之一头雾水,不禁问起情由。尤世禄笑道:“贤弟莫急,稍后自明。”话音刚落,一名顶盔掼甲的军官走了进来,李羡之认出是尤世禄属下押管中军的把总。
那把总抱拳施礼,道:“启禀守备大人,四百步军护送着辎重车驾已经先行,请教大人如何指示?”
尤世禄问道:“走多久了?”把总回道:“已过半个时辰,想必已走出十里外了。”
听了两人的对话,李羡之大约猜出了尤世禄是在谋划撤退,可是令他吃惊的是数百人的队伍带着车辆、牲口开拔,他竟一点声响也未听见,不由佩服起尤世禄治军的才能。
这时,尤世禄对把总道:“步军既已走远,你便率中军旗鼓、弁目跟随撤退,我自率骑兵断后。”
把总忙道:“大人是军中主将,怎可以身犯险,不如大人先走,末将率人断后。”
尤世禄道:“我军兵少,我若先走,必然军心不稳,若为敌军所乘,全军断无生理,你即刻执行便是。”
把总见尤世禄严令,只得依令行事。尤世禄又对李羡之道:“后军凶险,贤弟非军中之人,不该犯险,你也随中军先行便了。”
李羡之道:“小弟正想见识兄长用兵御敌,我随兄长一道走。”
尤世禄笑道:“两军交战,贤弟不怕?”
李羡之道:“兄长不怕,我自不怕。”
尤世禄听了,哈哈笑道:“好,愚兄我没看错人,贤弟身上果真有些英雄气,既如此,你我兄弟并肩同行便了。”说罢,出帐令中军悄声起行,营中更鼓、巡哨如常。中军把总带着剩下的步卒和中军官弁、旗鼓摸黑出营,向南潜行去了。
尤世禄待中军消失在夜色中,仍回帐中,对李羡之道:“料贤弟也无睡意,不如陪愚兄再坐一坐。”
李羡之欣然应允。尤世禄又亲自沏了两碗茶,然后取出一方棋盘放在案上道:“且对弈一局,权作消遣。贤弟先请”说着,将装着黑子的棋篓推到李羡之面前。
李羡之这些年来,李羡之一心在举业上,虽然学了些棋艺,却不十分精熟。当下两人摆盘下棋,不过一个时辰,李羡之便连输了三盘。遂将棋盘推了,笑道:“小弟棋艺不精,兄长见笑了。”
尤世禄哈哈笑了几声,道:“说句自负的话,愚兄下棋,近年还未曾遇着对手哩。天快亮了,我们也该走了。”披了战袍,挂了佩剑出帐,两个千总将二百余骑兵已经集结起来,静候在帐外。
李羡之自回帐里收拾,见李如意和李喜儿两个没心没肺地躺在草铺上酣睡,伸脚将他们提醒。两个书童揉着眼睛坐起来,不明就里。半晌,方才清醒了,起来帮着把东西收拾停当,拴了两个包袱,一人背了一个。
主仆三人出了帐,尤世禄下令开拔,众军士皆不骑马,只小心牵着,弃营衔枚而走。摸着黑走了约有五里外,尤世禄方才下令一齐上马疾进,追赶先行撤走的前军与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