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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楼上楼下都有人候着,摇铃就有人来了。早午饭什么的要是先生不想下楼,我就给您端上来吃。”
这件客栈每个床边都坠着一条绳子,绳子从墙边一路顺到门外挂着的铜铃上,是给一些万一房内出什么意外想叫人来的客人用的。小二比划了一下怎么用,出去了。
昨日被雪打湿的衣服都被店家拿去洗了晒干,现在祖重南穿着的是店家帮他买的厚衣袍,衣服买的急,不怎么合身,有些大的裹在他身上。
穿着衣袍还裹着被子,祖重南坐在床上托着下巴打量着那碗药,琢磨着要不要偷偷倒在哪个地方,他几番纠结后还是端起了药,一口气喝完后苦的直皱脸,嘴里含着解苦的话梅糖躺会床上想着自己来到绸琼应办的事。
祖重南本打算今日就出门去找那个县太爷说旧案的事,这么一拖就估计要晚个一两日。海色郡旧案真算起来年龄比他要找的那个知县和自己那个混不吝的徒弟年龄都要大,陛下说让他们二人查案,说到底也只是让他们二人帮忙找一户人家而已。
“柳氏遗族”祖重南喃喃自语,“老柳家不是早就没了,现在又从哪冒出来个遗族来?再说当年向春君传令的令官也和老柳家没什么关系”
屋里碳火燃的充足,祖重南这么想着些有的没的,裹在被子里睡了。
他这一病就拖了有三日,这么一拖,原应比他后找牧青远的人提前上了门。
来人是巡按御史手下的人吏,奉命审问绸琼知县牧青远行贿一事。
琪国有巡按三十人每年八月出巡,十五人巡北,十五人巡南,审核诸地政事,巡按郡县。牧青远之前在山贼寨子中查到景州官银一事早早报了上去,现在巡按到了明月郡,除了巡查明月郡地方官员政务,最重要的就是查景州知府与山贼勾结一事,这么一查,没想到就查到了牧青远身上。
来人到时牧青远不在县衙,孟主簿找到他时他正在武屏山上抱着汤婆子看正修着的山路,带着兔皮手套有些不顺畅的用炭杆在簿子上记修完山路还需要的石料钱。
“怎么了孟主簿?”牧青远手套上都是黑色的炭渣,看孟冠一头大汗的往他这跑笑着问,“衙门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都让你帮忙着张罗么?难不成还有孟主簿解决不了的事?”
孟冠几个大喘气,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开玩笑我的令尹大人!上面来巡按了!”
牧青远不以为然:“来就来吧,这小半年的政务不都记得清清楚楚,让他们查。”
孟冠急的声音发尖:“这上面的人说大人您行贿!让您赶紧回衙门配合审查。”
“啊?”牧青远这才停了炭笔,“我行贿?行谁的贿啊?”
“那个景州知府朱虬,这来人说您给了他二十两碳资银子。”
牧青远觉得自己有点没听清:“多少?我给他多少?二十两?”他一下乐了,“就二十两我还真给的出手,你说我这人怎么这么抠门啊?”
“哎呦我的知县大人!您还给这乐呢?”孟冠真是急死了,夺了牧青远手里的簿子和笔,“巡按的人还在衙门里等着呢,您乐完了赶紧去招呼人去吧。”
牧青远真是不怎么急,也没把这事当回事,边乐边往山下走,走前还不忘嘱咐孟冠:“石料的钱你可别给我记混了,记混了我拿你是问。”
炭资银子确确实实是二十两,还是绸琼的官银,银子下面印着绸琼的戳,放在一个小匣子里,匣子里还有封信,上面极尽吹捧,末尾落着牧山姿的款。
人证乃是朱虬,物证也实打实,牧青远一回去就被利落的收了监,衙役王郊偷偷去牢里看牧青远:“令尹大人,等这巡按的人走了,我就放您出来。大人,您真给那景州知府行贿了啊?”
“行个屁的贿,咱们县修路的石料钱都凑不够,哪来的闲钱行贿,”牧青远抱着新换了热水汤婆子坐在自家衙役的牢里,觉得事情可笑的很,“再说真行贿我就行二十两?我还真能拿得出手。”
王郊看牢狱阴冷,给牧青远拿了床被子过来:“我看是朱虬那老儿看大人揭发他与盗贼勾结,故意陷害的大人。”
牧青远披着被子,怀里抱着汤婆子:“王郊你给孟主簿传个话,让他把咱们银曹里的人挨个查问。那银子我看了,确实是官银的成色,后面也有绸琼的铭文,看是哪个吃里扒外的帮忙铸的。”
“知道了。”王郊怕牧青远冻着,恨不得再搬个炭盆来,“大人您受累,先在这凑合一天吧。”
琪国向来是重典治吏,贪污与行贿者并罚,行贿五十两以上罢黜官职查抄家产,百两之上者除却查抄家产还要秋后问斩,像牧青远这样的,一向是先关在任职地的牢狱中,等着上面下来处罚再看如何发落。
牧青远知县当的得人心,现在到了牢里待遇也不错,单人间住着,还有厚被子盖,就是手里没书无聊的很,就折了根茅草在地上练字,正练着得知消息的江柳来了。
江柳刚巡街回来,肩上还落着雪:“小少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牧青远坐在地上抬头:“没什么大事,景州的知府不知道怎么有了绸琼二十两官银,说是我给的炭资银子,最多也就是罚个半年一年的俸禄。我在这牢里住几天,正好落得清静,你别和小乙那孩子说,就说我忙染料的事,在山上寨子里住两日。”
江柳答应下来,又说:“小少爷,现在衙门口又来了人,说是芍阳来的,身上有陛下口谕,要见您本人才能说。”
牧青远觉得自己在牢里时需要他出去办的事倒多了起来,他看着自己处境摊了摊手:“巡按的人吏还没走,我也出不去,你让他进来说吧。”
祖重南没想到自己终于身子轻些愿意起床出门见这位知县时,这位知县居然进了牢狱,他在县衙的大堂等了一会儿,跟着引路的人往那知县在的地方走,边走心里边嘀咕这状元郎一上任就卷到贪墨的事里,陛下可能所托非人。
牧青远抱着汤婆子正想着能有什么事需要陛下从京城派人来传旨,从外面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这不是元苔小子么?你怎么大老远从松阳跑到这来犯事了?”
引路的江柳不知所云,指着牧青远对祖重南说:“大人,这就是绸琼的知县了。”
牧青远穿的确实是知县的官服,祖重南一捋胡子瞪着眼仔细看他:“嗯?这状元郎和我那学生元苔长得倒是一模一样。”
江柳心里想着这京城来的大人怎么这么不着调,退下了。
牧青远没想到故人重逢居然是这种情形,有些尴尬:“祖公,确实是我。元苔是我在松阳时的化名。”他把手里的汤婆子隔着狱栅间隙往祖重南那递,“外面风雪大,祖公你先暖暖手。”
祖重南接了汤婆子,看着牧青远赔笑的脸吹胡子瞪眼:“连自己的老师都骗,目无尊长!你这知县是怎么当的?就这么当进了牢房里!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学生还不败坏你老师我的名声!”
一提起来这二十两银子引发的牢狱之灾牧青远就一阵心梗,对这事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因为太过可笑,说也不知要从哪开头,憋了半天只说:“祖公,那说是我写的行贿的信中的‘之’字,和我平日写的根本不是一个写法”
祖重南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上任就在这官场上惹上了事端,是行贿还是受贿?绸琼这弹丸之地也不像有人行贿的样子。”
“说我给治所的知府塞了炭资,二十两白银,”牧青远手比了个二,“就二十两,应该不怎么碍事。”
“多少?二十两?你还真拿得出手。”祖重南嗤了一声,他敲了敲牢门上的锁,“哪位狱官麻烦把这门开一下,本大人要传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