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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日的分别时,梁里昂最后一句,“以后我要是累了乏了,能回到你这里来吗?”
亭亭没有搭理,只将用菜叶包起的杂粮饭团推到他的怀中。
两人大概是不欢而散的。
梁里昂走后,亭亭照常上学和操持家务,和之前并未有何不同,实在要说变化的话,也许她会更多的留意一些街道上往来的行人。既然在意到魔术师这个职业,亭亭的心里也逐渐好奇起来,她有些后悔没有向梁里昂询问。于是她问过自己的父亲,但唐全似乎对于这一职业并不了解,只说魔术师是稀有但危险的。其实也正常,从小到大,唐全几乎都没有在她的面前提到过这个词汇。按捺不住好奇,她又跑去问一些街坊邻居,结果他们的反应和唐全完全地相反。几乎所有人都对魔术师这个职业有着浓厚的兴趣,甚至有人能完整的说出从古至今历代各系的冠位魔术师姓名。
魔术师分为三个种类,一是军队中的军备魔术师,待遇要比普通士兵优厚许多;二是政府编制的公务魔术师,他们其中很多是老师、医生或警察等等;最后一种是拿到魔法执照的职业魔术师,这种魔术师没有固定编制,全靠个人名誉信誉来获得雇佣,很多农场的水利灌溉或是矿山开采需要他们的帮助。
魔术师们的福利都很高,这也是老百姓感兴趣的原因之一。但魔术师这个职业并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实现的,唯有身具魔术体质的人,才有潜力培养。据说当今人口,只有5%的人具备魔术体质。只能说,魔术师这个职业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亭亭当然好奇自己是否具有这种魔术体质,但大家似乎对她并不看好,因为魔术体质这个东西是带在基因里的,父辈祖辈是普通人的话,很难出现魔术体质。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据说,第三代炎之冠位魔术师的祖辈都是普通人,是真正地横空出世。
检测魔术体质的仪器很昂贵且属于政府限制品,只有中学以上学府才能配备,政府规定学生在13岁,即是初中入学之际参与评估,来决定自己的今后走向。而亭亭今年已经12周岁,再过一个多学期就能升入初中,想要知道自己的魔术天赋也不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原本她想着自己仅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那一枚草籽,父亲只是普通工人,哪有奇迹降临到自己身上?但某日夜晚临睡前的一件事情让她心中多了疑虑也多了底气。
这夜,她像往常一样将第二天准备穿戴的衣服从衣橱中取出。衣橱内的大衣下,总共六个抽屉紧挨,左三层右三层,左边是父亲唐全的,右边则是自己使用。最上层一般是些袜子和和薄一些的内衣,中层是两套校服和内裤,最底层抽屉最高,放着是毛衣棉衣等厚实衣物。她看到父亲抽屉的最下一层没有完全合上,倒是夹着半只袖口,于是准备拉开帮忙叠好,但屉中杂乱不已,她无奈地叹着气一一摆弄。正当她收拾好准备合上时,定眼一瞧,底部有一块翘起的白色塑料袋边角。她顿时就起了疑心,父亲平时一再叮嘱她,不用帮忙收拾衣服,难道是私藏了什么东西?
去里屋确认父亲已经安然入睡,她不禁将那团白色从底部抽了上来。这下倒好,抽屉底部竟然出现了一个隔间。
正常人谁会弄个隔间?
亭亭也是这样想的,扒拉着朝里一看,里面居然有一套类似军装的衣服,虽然被折叠得齐整,但衣服的前胸位置全是各式各样的勋章。她忽然地就慌了,和父亲生活这么久,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他曾经参过军啊。想着可能是用作其他用途或是父亲朋友的托付,于是乎,她急急地将衣服捧出来细瞧,不知这衣服是不是常年压在箱底,甚是硬朗厚实,又折叠得规矩方正,拿在手上像极了文件袋,灰绿色的面料摸起来很细腻,但非常的结实。
又看了一会儿,感觉再也捕寻不到其他细节,亭亭犹豫着把衣服展开。原来是类似长风衣的款式,确实有些像军装,但少了一些线条的紧瘦感。眼神游离了一阵子,她忽然发现脚边突然多了一个牛皮纸袋,兴许是刚刚展开衣服时滑出的,纸袋的表面光洁异常。
她越发的紧张了,牛皮纸袋里似乎遮掩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难道这真的是父亲的?”
稍一冷静,亭亭猛然惊觉,自己似乎对父亲的了解知之甚少。父亲的喜好?过去?她一概不知。不是不把父亲放在心上,只是每次一提及关于他的事情,父亲都是岔开话题或者缄口不言。有些时候,亭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亲生的,这也是因为她从未见过自己母亲,只听父亲流着泪追忆感叹过。父亲曾说,母亲是个很伟大的人,为了祖国,为了全人类而牺牲,还让她不要责怪母亲。看父亲伤心的模样,一定是爱极了妻子,但讽刺的是……家里没有一件属于母亲的遗物,甚至连可以追忆的相片都没有。
回想一下,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缺乏了有力的证据。难道她一直活在谎言之中?
“难道其中是血缘关系证明?还是收养办理手续?”
想到这里,亭亭浑身一哆嗦,呆望了牛皮纸袋许久,心情才稍稍平复。平日里父亲对她很是疼爱,就算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也认了,养育之恩比生育之恩更值得尊敬。不过,她更愿意相信牛皮纸中珍藏是有关母亲的遗物。小心地从里面揪出一沓纸,亭亭不敢细看,只祈求是父母年轻时恩爱的书信往来。
等到她又紧张又好奇地凑近一看,她懵了。纸张上面赫然印着:九团部人员退伍申请。底部的署名正是唐全。
“父亲真的是军人?曾经?”
亭亭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即使再不相信,严谨的文字就在眼前,几枚红色的印章也在嚣张着真实性。
“唐全,27岁,男,职位,九三七中队长……”
亭亭对于军事没什么兴趣,她也不清楚这个九三七中队长有多大,可以带领多少人。但她看到父亲的履历纸上写满了功勋,心里却很是自豪,原来自己的父亲是作为军人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
“父亲27岁的时候?”
她屈指一算,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从文件的信息来看,十年以前似乎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而她几乎一无所知。自懂事以来,她的生活环境虽时常漂泊,但大抵是安全的,没有所谓的战乱,所以也无法想象战争岁月的残酷。她怀疑是父亲想和自己隐瞒过去的身份,刻意的回避战争的字眼,才导致自己完全不知情这场必定被写进历史书中的大事件。
于是乎,她的眼神不断下扫,又仔细地读了读父亲的履历。
……
“2098年,单独率领九三七中队于金沙全歼一十五只座头乌,止损十一人,授予九八蓝章。”
“2101年,同九三大队驰援六团,肃清前崇,有重大贡献,授予自由蓝章。”
“2102年,同九团全体镇守金华,抗战胜利重大贡献,授予解放红章。”
最后的2102年,就是父亲提交退伍申请的年份。那年,抗战好像胜利了
亭亭数了数,总共有十三条功勋。但她发现有十二条都是蓝章,只有最后一条是红章。她不清楚这些有什么区别,但她更好奇的是上面描述的“一十五只座头乌”是何物。“是军队吗?是地名吗?好像都不是啊。父亲他们是和什么东西在抗争?”
她又接着翻看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但没有任何收获,大多都是繁杂的手续小票。将一切都恢复原样,确保没有露出蛛丝马迹后,她虽轻松一口气,却是愣神许久都没有缓过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平庸无奇的父亲曾经是满身荣誉的军官。她欣喜、自豪,但同时又很失落,她到底埋怨父亲,不明白为何要将这种骄傲光鲜的事迹向自己隐瞒,又有何意义。
回到里屋,关上灯,能看到窗外的月光漆在被褥之上。履历中简洁的语句走过的却是父亲艰难跨越的生死场,难以想象有多少血雨腥风淋在他的身上。现在来之不易的安定生活以生命为代价交换而来,也许父亲只字不提的母亲就是在战场上牺牲的,如此一来,父亲就太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亭亭眼眶湿润,踮起脚尖,趴到父亲的大床边,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好臭……”她捂着嘴,鼻息之间一股子机油煤油味儿,大概是父亲下班后又没洗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