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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众人对峙片刻,蒙面男子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到黑袍人脚下。
黑袍人捡起脚下之物,检视后揣入怀中:“公子若早如此,何必多费周章。”言罢闪身而去,其余众人亦随他退去。
片刻后,山中重回寂静。
谢泠踏着虫鸣声走到男子身前,小雪与凤鸢此时已回到她身边。男子依然保持方才半跪的姿势,以剑拄地,待看到一只白色雪狐出现在眼前时,松了一口气,彻底昏倒在地。
三日后,谢泠百无聊赖地扒拉着地上的火堆,旁边那人依旧睡得香甜。谢泠有点后悔救他了,这人自那日昏倒后,已经睡了三天三夜。起初谢泠探他脉息,并无大碍,只是灵力耗得厉害,胸口一掌有些内伤,需调养些时日。身上都是皮外伤,替他包了伤口,喂了一些水后,便把自己的“居所”从树上挪到树下,最好的毯子都给了他。岂知这家伙一睡不起,除了每日定时定点的要水喝,便是倒头大睡。昨日突然下雨,谢泠无奈让小雪就近找了一个山洞,费了半天力气才把他挪到这边。
三日未入城镇,谢泠身上带的干粮已吃的差不多了,将最后一块饼拌在水里喂给他,谢泠很是忧愁的蹲在洞口,心里想着,若是明日他还不醒,便不管他了。
太阳已沉入山下,几抹晚霞挂在天边。远远看到小雪带着凤鸢跑过来,待跑近了,却见小雪嘴里叼着一只山鸡,谢泠大喜,摸着小雪的脑袋说,“平日里没白疼你。”
谢泠让小雪在洞里守着,自去溪边将山鸡褪了毛,用树枝串了,打了些溪水回来,又吩咐小雪去叼些柴火。从前在雪境不爱正儿八经吃饭,谢濯经常从外面学来这些好玩的做法,变着花样做给谢泠吃,谢泠也有样学样,开始认认真真做烤鸡。
不一会儿,便有肉香味儿散出,弥漫了整个山洞。小雪蹲坐在烤架前,满含期待的望着谢泠,谢泠轻声笑道,“乖乖等着,一会儿赏你一条鸡腿!”小雪八条尾巴欢快的摇摆起来。
已有黄油自烧鸡表面渗出,滋滋作响,香气更浓。谢泠将烤好的鸡举到鼻端闻了闻,很是满意。冷不防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烤鸡整个儿拿走,掰下一条鸡腿塞入嘴中撕下一片肉,一边咀嚼一边嘟囔,“唔,还有些烫。”
谢泠回头,撞进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里,恍惚片刻,谢泠才想起来他抢了自己的烧鸡。伸手去抢,男子将烧鸡举过头顶,他高出谢泠一个半头,谢泠跳脚也够不着。小雪气愤地撕咬他的裤腿。
“姑娘这鸡难道不是烤给在下吃的吗?”
谢泠喊道:“当然不是!这几日你已经吃尽了我的干粮,这是烤给我自己吃的!”
那人轻笑:“姑娘此话冤枉,这三日你一共喂了我两块饼,怎能说是我吃尽了你的干粮。”
谢泠又惊又气,“你都知道?你没有在睡觉?”
“自然是在睡觉,但是每回被喂饼都太过粗鲁,不得不醒过来吃完再睡。”
“你——”谢泠“你”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大喊道:“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男子想了想,“姑娘所言有理。”遂把另一条鸡腿掰下来给她,“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谢泠啃了两口,又觉得哪里不对,愤愤然将鸡腿丢给小雪,到一旁坐下,沉默不语。
那男子在一侧大快朵颐,还不忘评价:“姑娘好手艺,外焦里嫩,肉质鲜美,若是添些盐巴,就更好了。”
“你们洛阳城的男子,都像你一样……无赖吗?”谢泠斟酌了一下,用了“无赖”一词。
“若是洛阳城的男子都像我一样,那洛阳城的姑娘们可就有福了。”
谢泠翻了个白眼,心下腹诽,这哪是“无赖”,简直就是“无耻”。
“在下顾行樾,敢问姑娘芳名?”
“谢泠。”
突想起了什么,谢泠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
顾行樾边吃边答:“暂时不知是何人。我偷了他的东西。”
谢泠:“你既不认识他们,为何要偷他的东西?”
顾行樾:“喜欢就偷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显然不愿多说,谢泠不再追问。
想了想谢泠又问另外一个问题:“你既来自洛阳,可知道顾二公子?他当真如传言那般美貌吗?”
男子停下嘴里的动作,转头看着谢泠,目光玩味,“谢姑娘此行,原来是要去洛阳见顾二公子。”
谢泠不以为意,一边拿树枝在地上乱画一边道:“我只是好奇罢了,一个男人却靠美貌闻名于世,我倒要看看,是有多美。”
顾行樾继续啃他的鸡架,“世人皆是这般无理,既觉得男人不该以美貌著称,就不要口口相传,更有甚者,慕名去看——”说着挑眉看了眼谢泠,“既去看了,大大方方夸赞两句也就罢了,却要评头论足,说这男人不该如此好看。你说——是不是毫无道理?”
谢泠丢开树枝,托腮望着虚空,应了一声,“嗯。可我偏要去看,看完还要评头论足。你又奈我何?”
顾行樾终于啃完了那只烧鸡,撩起衣摆擦了擦手,对谢泠道,“自是不能拿姑娘如何。只是……谢姑娘若想见那顾二公子,不必去洛阳,看我就是了。”
“你?”谢泠转头看他,一身黑衣多处被剑划破,衣服上隐有血迹,头发凌乱,脸上遍布灰尘油渍,唯有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却与“倾国倾城”绝对扯不上干系。
谢泠把头转回去,不打算搭理他,继续托腮望着虚空发呆。
顾行樾亦不在意,起身走出洞口,回头对谢泠说:“今夜你早些歇息,我来守夜。”
次日谢泠醒来时,已不见顾行樾,小雪趴在一旁假寐。身边多了一卷脏兮兮的白布,谢泠展开,上书:吾往山下溪中沐浴更衣,姑娘切勿下山偷看。
应是用昨夜火堆的木炭书写,字迹歪歪扭扭,大小不一,配上留言的内容,极是可笑。
谢泠恨恨的骂道:“谁要偷看你呀!不知羞耻!”却不觉脸上烧起来,于是愈加气愤。
方欲收拾东西离开,又不知他到底在哪处溪边沐浴,万一遇上了,岂非误会自己故意去偷看他?谢泠跺了跺脚,又回到洞中,与小雪相对无言。
“明明是欢快的曲调,为何姑娘吹得如此忧伤?”
谢泠放下玉笛,方才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吹起了笛子,此时被顾行樾打断,才发现自己吹的是《忘忧》。
谢泠回转身,只见顾行樾换了一身粗布衣裳,下摆被露水打湿,头发理顺束起,脸也洗干净了。却见他眉如青山,眼若流星,高鼻薄唇,气质如华。尤其是那双眼睛,凤眼狭长,眼尾上挑,一眼望不尽,烟波荡处,直教人心旌神摇。
顾行樾嘴角上扬,轻声笑问:“顾某这张脸,可还入得了谢姑娘的眼么?”一笑间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男子望之自惭形秽,女子望之魂兮不归——现下谢泠才些微理解了这句话。他的相貌确然是好看的,只是这好看却与旁人不同。从前谢泠觉得长得好看的人,都该如谢濯和沈煜衡那般,令人赏心悦目,从未见过顾行樾这般具有侵略性的长相,尤其那双眼睛,似是刻入脑海一般,只一眼,便再难忘记。
“你……真的是顾二公子?”
“不知是不是姑娘口中的顾二公子,不过顾某在家确实行二。”说着将手中的一套粗布衣衫递到谢泠手上,“一会儿谢姑娘将这个换上吧。附近没有镇子,这是我在山下农家换来的,姑娘暂且将就一下。”
谢泠抖开瞧了一眼,“我为何要穿男子衣衫?”
顾行樾:“谢姑娘可是有一支金鞭?”
谢泠:“是又如何?”
“近日听闻江湖上出现一个红衣女侠,擅使金鞭,一路上行侠仗义很是威风。只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前路不比边境,谢姑娘这装束……”顾行樾上下打量了谢泠一眼,“太过惹眼了,如果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换上的好。”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袋包子置于谢泠手上,“趁热吃。”
谢泠抱着包子,果然还热乎着。
顾行樾:“姑娘接下来,可是要去洛阳?”
“我……”谢泠想了想,本欲去洛阳瞧瞧那顾二公子,如今既已见过,便无需再去了,“云游四方,走到哪里算哪里。”
顾行樾点了点头,“顾某有要事在身,便不与姑娘同行了。只是——”顾行樾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尚未感谢姑娘救命之恩,现下顾某身无长物,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我这个人,若是我说以身相许来报恩情,姑娘定又觉得我唐突。”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令牌递给谢泠,“若姑娘哪日到洛阳,执此令到顾家找我,到时定当重谢。”
谢泠摇了摇头,“不……不必谢的。恰巧路过而已——”
顾行樾凑近谢泠,“难道姑娘——其实是希望在下以身相许?”
“顾行樾!你……你……你简直毫无道理!”谢泠恼羞成怒,方才还以为他真心道谢,没想到又是来调笑自己的。
顾行樾看她涨红的脸,开怀大笑。转身走向洞口,摆了摆手,“暂且别过,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