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亳城大市前一天,正午。
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太阳悬在正头顶上,无情地曝晒着大地。地面起皱龟裂,树叶打着卷变焦变脆。地上的人和房屋都裹上了一层烧焦后的灰烬味。
不管天气有多难熬,该来的还是要来。就在此刻,以宫城为圆心,内城、外城、南鄙四场变乱同时开始。
外城闹得最凶。
三辆战车堵在内城南门口,车上三名旅长大叫着他们是子启的封臣,要进内城去保护自家大人。战车后面跟着整整三旅徒步的士兵,虽然都是徒步没带战车,但是毕竟人多,熙熙攘攘的占去了主道。
明天就是大市,还有不少外族人需要进场办入市执布。他们可不管内城有什么事,只管梗着脖子往城门挤。有了这些人带头,四处闲逛看热闹的、肩挑手扛运送物品的就全涌到了那条主道上。
路堵了起来,人群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就有人滚到地上死了。
肇事的族兵被揪住拖入人群,同僚们去抢人,也被卷了进去。几辆盖着苇席棚的牛车远远停在一边,老牛不紧不慢地嚼着,全不管往车上塞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不一会儿装满了,车主把露出来的一只人腿塞进去遮好,赶着车从容离开。第二辆牛车补位上前,不一会儿也满载而归。
这些牛车走了又回,那三旅族兵也渐渐变了阵容。他们被冲散混在了一起,原先一个族的兵散成几部分,互相之间谁也不认得。只不过各个都手持矛戈,嚷嚷着要进内城。
内城南门戍长眼见交通全被阻塞,只好先放这三旅人进去。三个旅长驾车冲进内城,后头的族兵一半堵在外头,另一半一进城门就四散没了影。
这些散开的兵士并未引起多少注意,因为内城此刻实在太乱——亳主在宫中遇刺,正与刺客在大室中对峙。
代城主子旦封锁住了消息。戍卫们几乎全都调去了宫城,此刻内城只有不到二百人维持秩序,连围住宗庙看管巫族的人也被抽走一半。
宗庙大门口,草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飞快跑了回来。
她穿过外院,廊庑下聚集着不少巫族人,都在低声议论着什么。草儿不是正宗巫族出身,不敢和其中任何一个人搭话,只能绕过他们往里去。
穿过两层院落,最里面一层院子如今泾渭分明。东厢诸殿外守着七个持戈戍卫,各个怒目而视,瞪着对面。
让他们如此愤怒的西厢诸殿外,气氛则略显轻松。五个玄衣巫师垂手侍立着,完全不拿对面那些戍卫当回事。草儿跑过去,巫师们默默让开,等她进去之后又各自站好。
殿内气氛凝重,哀哀的抽泣声萦绕殿顶。草儿眨了眨眼,看准了要找的人。
“巫鸩大人,宗庙外的戍卫只剩下十人。”
冷面巫女点点头,转过来看着那一对男女,眉眼间很是不耐烦:“别哭了,准备一下,随时走。”
那对男女是子享和纹夫人。二人俱已换上了巫族服饰,只是纹夫人一直哭个不停,子享手足无措,徒劳地劝着她。
子享想求纹夫人跟他逃走。
他也很难受,自己答应了猪哥要保护好孩子的,如今却……
若不是还有纹夫人要保护,子享恐怕已经一头撞墙碰死了。此刻他必须打起精神,但纹夫人却无法一直在自责,哭个不停。
哄不住纹夫人,子享求救地看着巫鸩,得到的回应是一个白眼。她走到门口,看着对面的东厢——子启正在里面接受大巫朋的医治。
突然,她哼了一声:“看来是救回来了。”
仿佛是为了给这话做注脚,一只膀子挂在胸前得大巫朋拖着脚迈进了西殿。他一进来就吵吵着拿酒来喝拿水来盥手,草儿赶紧去端盆、觥。巫鸩皱皱眉,问:“怎么不弄死。”
大巫朋洗下半盆血水,一边任草儿擦手一边说:“死也不能死在我手里——你说你也不去帮我,巫成水平太差,指挥起来太费劲。”
“你最好把他弄走,不然等我送走了这俩人,马上过去给他开膛!”
大巫朋安抚地压一压左手:“死多容易,我给他的药可不比死了轻松。”
果然,对面开始有惨叫传出,先是小声哼哼,接着乒乓两声器物碎裂声,子启开始大声叫唤起来。一声比一声瘆人,活像正在被剥皮。那七个戍卫脸色发白,要冲进去却被巫成一本正经地挡了出来。
“药无眩晕不可用,不知道么?大巫朋已经说了没有性命之忧,如今是药物正起作用,你们进去能帮什么忙?呐,你们自己看。”
戍卫往内一探头,倏地又缩了回来,悻悻站了回去。
巫鸩睃了老狐狸一眼:“只是眩晕?”
大巫朋一口酒下肚,呸了一声,从嘴里吐出一星果渣。
他剔着牙道:“太飨,你给宗庙的酒味道不错,就是没滤干净——眩晕是加了酒才会有的。那小子哪里配,我在药里多加了点料,他如今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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