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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她周西的母亲做着伤风败俗的事情,不许自家的孩子和这样的女人的女儿玩,她的童年是孤独的。
孤独便孤独了吧,苏娜娜的母亲,把周西母亲的事情带到了苏娜娜的跟前去,苏娜娜便学着那个社区里面那些女人对她母亲的怨恨的那种嘴脸,在学校里面,朝着她吐口水,而且,还告诉其他的同学,她周西的母亲,是一个妓女。
谁愿意和一个妓女的女儿当朋友?
她的同桌都不愿再和她说话,还要求老师调座位,没人愿意和她坐在一起,她每一次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面最后最角落的一个位置里,永远低着头,想要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最好是,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可是,那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喜欢捉弄别人以此获得快乐的,就算是周西已经把自己低入尘埃了,还是有那么一群人抓着她不放,以欺负她来换取他们的开心。
捉弄她,打她,成为了苏娜娜那一群孩子最为开心的游戏。
而她始终不声不响的,从来都是无力反抗的,就算是在她母亲和父亲双双去世之后,这群人也没有哪怕是半点的怜悯,对她的欺负,依旧如此的欢乐。
遇上温凉的时候,周西的母亲刚刚得了艾滋病自杀,父亲在随后知道了母亲在外面做的事情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躺在床上默默流了五天的眼泪之后,在某一个晚上,周西听到哭声醒来去看父亲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和她说:“西西啊,都是父亲害死了你母亲。”
周西以为,父亲在知道母亲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之后,一定是恨不得把母亲大卸八块才会甘心的,没想到,父亲在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非但不怪母亲,还深深悔恨。
因为,若是他小心一点,没有从脚手架上摔下去,家里有他,一切都会很好,自己的妻子也不用为了这个家顶着被人怨恨被人唾弃的臭名声,去做买皮肉的事情。
若是他再瘫痪之后,脾气没有那么暴躁,没有那样恶劣地辱骂打骂自己的妻子,她的内心就不会那么痛苦,就算是得了艾滋病,也不会这么干脆的,选择了断了自己的性命。
生活的无望,人情的冰冷,病痛的折磨,终于让母亲不堪重负,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成全这个世界上对她怨恨和辱骂的那群人,也放过了自己。
不知道那群人在知道了母亲死亡之后是怎么样的欢欣鼓舞,也不知道午夜梦回,她们想起来朝着她母亲吐口水的种种行为,会不会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
心怀恶意的人,永远都难以得到心安。
她们会被这个世界诅咒的。
周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父亲,只能坐在床边,让他拉着她的手,默默地哭泣,然后,她也开始抹眼泪,母亲的遗像还挂在堂屋正中间的位置上,安静地微笑着。
其实母亲是长相极好的女人,她是温婉动人的江南女子,性子柔柔软软的,对父亲,对她,都是极其的温柔,把整个家上上下下照顾得很好。
据说,父亲遇上母亲的时候,母亲才只有十九岁,她便跟着父亲从南方那个她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小城,到了这个北方城市,每一年都要忍受那寒冷干燥的风,以及大雪飘零的时候,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跟着父亲熬了十几年。
她看起来柔柔软软的,但是骨子里却是坚韧无比的,在生活的困境里,和命运对她的摧残里,始终用柔弱的肩膀扛起来了这个家,她虽然做着那样买皮肉的工作,但是她的心,比那些辱骂她的女人们,美好上千千万万。
很多年后,周西反反复复想起来母亲的时候,想的最多的,便是为什么母亲当时可以那么果断地选择了自杀。
她是那样怕疼的女人!
把自己动脉血管隔断,看着鲜血一点点流干,那样的疼痛,她一个人躺在洗手间里面,经历了怎么样的孤独和绝望,但是,她始终没有叫出来一声。
躺在堂屋里面的父亲,还能安详地睡着了。
因为母亲在洗手间里面,也是那样安静地沉睡着,没有惊扰他。
发现母亲死的,是周西,她吓得尖叫,眼睛所到之处,都是殷红的鲜血,到处都是血,母亲脸色苍白地躺在血泊里,脸色白皙白皙的,她不用上妆,模样都能让人过眼不忘。
她长得真美,如同鲜红的血泊里生长出来的一朵花儿,如此安详,如同睡着了一样。
母亲的尸体很快就被人拉去火化了,父亲拿出来了母亲留下来的所有的钱,去把母亲的骨灰拿了回来,父亲出不了门,但是那天,他却非要让周西用轮椅推着他出门,两个人没有钱打钱,也不能打车,因为不想要给人家司机带来晦气。
周西便推着轮椅上的父亲,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火葬场接母亲,父亲抱着那一个盛放着母亲的骨灰的罐子,一声不吭的,紧紧地抱着,再让周西推着他,回了家。
来来回回,便是一整天的时间。
回到家里面,看着一贫如洗的家,周西实在是饿得慌了,翻出来仅剩下的一些面条下了一碗面,父亲抱着母亲的骨灰,摇摇头什么都不肯吃。
周西吃了那一碗面条,累得实在是撑不住了,哭着睡着了。
接下来的那几天,社区服务站好像一下子良心发现了,来了两个工作人员,说她家里困难,送来了一些食物,还有两百块钱的慰问金,便是周西接下来的生活费了。
母亲走后,她请了三天的假陪着父亲,但是父亲好像根本就不需要她陪着,只是躺在床上,那个骨灰罐子就放在他的床上,他也不说话,也不肯吃饭。
周西看着父亲,总是不断抹眼泪。
而父亲,也在掉眼泪。
每一天都在掉眼泪,直到第五天的时候,才拉着她的手说了一段话,周西还记得,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十一年前,我不应该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她本该,可以有个更好的生活。”
那个时候,周西七岁。
母亲才三十岁,父亲三十三岁。
周西那个时候还不懂得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感情的,也无法体会到父亲内心里面的愧疚和自责,他深爱这个女人,却因为生活的不幸,一次有一次伤害了她。
他是自责的。
因为深爱她,所以,想起来是自己把她带到这么不幸的生活里来,便觉得愧疚难当。
最后,他放开了周西的手,仰着脸,一双眼睛浑浊无比,因为几天不吃饭,他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得很厉害,不管周西怎么劝他吃饭,他都不肯。
他仰着脸,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房梁,泪水汹涌地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来,周西伸手去也帮他擦拭的时候,手背都是滚烫滚烫的。
父亲忽然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是我害了你啊。”
这一声吼出来之后,他的眼睛还是睁开着,但是,周西看见,那殷红的的鲜血,从父亲的嘴角流了出来,一开始是一点点的,后来便越来越多,最后,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他的头一歪,断气了。
她吓得倒在了地上,哭喊声惊扰到了邻居,有人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叹息地摇头说:“舌头咬断了,死了。”
父亲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走了。
短短的五天时间里,周西成为了一个孤儿。
父亲的尸体被火化之后,有人捐了款让周西把父亲的骨灰领了回来,却没钱给他下葬,父母亲的骨灰罐子,就放在堂屋正中间的桌子上,两个人的遗像,都是年轻时候的模样,笑得很好看。
听父亲说,母亲的遗像,还是唯一一次他们一起照相留下来的照片。
拍了好几张,他们都拍了。
看着父母两人的遗像,周西大概可以猜得出来,他们拍照的时候很恩爱,坐在照相机前的那个人,一直在看着另外在摄影师旁边的人,笑容之中,都是甜蜜。
恩爱便就这样溢出来了。
真好,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只是,把她给留下来了。
周西成了孤儿,社区里那些以前看见她就会露出来一脸厌恶的妇女,现在看到她,已经明显少了那一份敌意,有的人还收敛起来了以前那丑陋的面目,看见她,总会塞给她一些食物。
她什么都没有说,把那些东西收下来了,走到她们看不到的地方,然后把它们丢进了垃圾桶。
她懦弱自卑,但是骨子里,却是叛逆的。
曾经在她的母亲身上吐口水的人的食物,她就算是饿死了,也不会吃一点的。
所以,很多时候,若是没有好心人接济她,她都是饿着肚子的,学校的老师对她的印象很是淡薄,但是知道了她的家庭情况之后,多多少少给她一些照顾。
所以,在父母亲去世后的三个月之间里,她堪堪撑了过去。
只是她知道,那些好心人,不会一直这样眷顾她的,很快的,所有人都会把她给忘了,然后再也没有人能够给她一点吃的,她可能会饿死,也可能,不能上学了。
因为悲情的故事随着时间会逐渐淡漠去,人心里面习惯了这个悲情情绪,便也不觉得多么值得同情了。
他们又更加广阔的心怀,需要救济更多的人,她周西,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是,那个时候,她才七岁,谈不上如何救自己,也只能听天由命。
苏娜娜是典型的恶魔。
那样好的家庭里面长大的女孩儿,任性娇蛮惯了,只要让自己高兴让自己快乐,那便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就算是在她父母亲去世之后,她对她的欺负,还是没有丝毫的收敛。
这样的女孩子,从小就有一颗毒蛇的心。
后来长大了,她一样的坏心肠,周西见过她几次,对这个女人,半点也看不入眼。
那个时候,苏娜娜指着周西,说她的母亲是妓女的时候,周西的心已经麻木了的,不觉得难过,因为她心里面明白,不管母亲是不是妓女,她都是一个好女儿,好母亲,好妻子。
她不怪她了,甚至很想念她。
但是,她明显从温凉的脸上,看到了那种惊讶的神色。
这一下子,让周西有些受伤。
一直以来,苏娜娜欺负她,从来没人敢为她说一句话的,就算是老师看见了,也只当是孩子之间的玩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不会理会她周西是不是会难过。
好不容易有一个温凉为她说话了,但是在知道她的母亲是一个妓女的时候,脸上的惊讶是藏不住的,周西觉得,在知道了她的母亲是妓女之后,温凉一定就会对她很是嫌弃。
这样高贵美好的女孩儿,就算不加入苏娜娜这一伙儿来欺负她,也会对她避之不及。
因为没人愿意和一个妓女的孩子一起玩,这样,是极其掉身份的。
而且看起来,温凉应该是很好人家的千金小姐,她还没看到过在这个学校里面,有哪一个孩子是可以坐这么豪华的车子,还带着保镖保姆上学的。
温凉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就在周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温凉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女孩儿又惊讶又不能理解的声音:“那又怎么样?她妈妈做什么的,关她什么事情?”
“再说了,我爸爸说,职业无贵贱之分,妓女怎么了?做妓女的就是坏人吗?”
小小的女孩儿,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是脆生生的,落地有声。
气势十足,言语之中,已经有了气场。
周西猛的抬起头来,这一下子,轮到她震惊地看着温凉了,因为她没想到,温凉会说出这一番话,从来没人和她这么说过,所有人对她,都是嘲讽而嫌弃的。
好像她生来,就是一个惹人嫌的人。
唯独温凉,如此不同。
这个女孩子,站在人群之中,那一群张牙舞爪的孩子,一下子就成为了无足轻重的尘土,比不上她身上半点耀眼的光芒,她是如此的,高贵耀眼。
苏娜娜不服气:“我妈妈说,她妈妈是个坏女儿,专门勾引被人的男人,她的女儿,长大以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不让她和周西玩。
“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一声清扬薄凉的声音缓缓响起,周西抬头看去,是那个站在温凉身边一直都你不说话的少年开了口,那小少年,眉目清朗冷淡,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自带冷漠。
这样的气场,和温凉是截然不同的。
温凉要是张扬泼辣如火,那小少年,便是沉淡清冷如水。
两个人如此不同,却又亲密无间。
周西后来听温凉叫小少年,阿止。
他是后来那个大名鼎鼎的傅止。
小少年清清冷冷地瞥了一眼苏娜娜,话语清润,却一点都不良善:“那你的母亲,真不是东西!”
苏娜娜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愤怒地看着傅止叫出声来:“你不许骂我妈。”
傅止哪里管她,转头看向温凉,很是宠溺地说:“阿凉,晚了,得走了!”
听他们要走,周西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他们这般和苏娜娜争吵了之后便走了,那苏娜娜肯定就会把火气撒在她的身上,到时候,她会更惨。
耳边传来温凉软软的声音:“我可以带她一起走吗?”
她看着傅止的时候,是乖巧的。
傅止哪里能够拒绝她这般柔软的哀求,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当然,只要你喜欢。”
温凉喜欢的,他傅止都愿意给。
更何况,那个时候,温凉想要做什么,其实是不用央求他的,她之所以这么依赖他,是真的把他放在了心里了。
两个孩子,从小到大,心一直连在一起的。
周西听说这两个孩子要带她走,心里面一下子就复杂了起来,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哀伤,因为她的身份,和他们,是如此的格格不入,而且,她现在脏兮兮的。
心情复杂得很,温凉已经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拉她的手。
周西下意识的,便把手缩了回去。
温凉的手落空了,愣住,不知道周西为什么不让她拉。
周西惶恐不安地解释:“我的手脏。”
温凉那样干净纯洁,而她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她不愿意让自己碰到温凉,把她的手弄脏了,那会是她的罪过。
“没关系。”
温凉一下子就舒眉笑了起来了,伸出手来一点都不嫌弃周西,拉着她的手就往车上走去,跟在她身后的保姆皱了皱眉头,而后又很是温柔滴走过来,抱着温凉上车去,轻声说:“小姐,你先上车,阿姨帮她披件毛衣。”
到底是因为周西身上脏兮兮的,保姆看不下去,毕竟温凉的身份,是高贵的。
温凉还想要说什么,保姆温婉地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用眼神安抚她,温凉看了看周西说:“没关系,先披件毛衣,到我家之后,我让爹地给你买漂漂亮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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