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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北方有甲胄之坚,骑乘之速,北军常年征战,见惯厮杀;南方虽有水师之便,但承平日久,不识干戈,故此兵势之上,北朝占优。”
那清朗声音没有去讨论什么人心大义之类的东西,而是很具体谈起“势”来,嬴祝点得暗暗点头——因为这些理由,将他从战败的责任里摘去了,甚至连董伯予的责任,也被开脱了大半。
关键是,对方这“四势”之说,确实有几分道理。
“先生之见,不过是兵家常谈,孙子以天时地利人和言之,先生以天势地势人势兵势言之,未足见奇。”此时又有一人哂笑着道。
“四势之说,脱自孙子,瑜并不遮掩。如孔子之礼,来自周公,韩非之法,源自荀卿。古人之智,今人用之,有理即可,何必出奇?”那清朗声音又道。
“先生之语,倒与北贼所言正统颇为相类。”前一人讷讷无言,但又有一人奋然说道:“且先生称赵逆为赵侯,以南北而称正统与纂逆,先生莫非北贼间细,欲南来以乱人心?”
此语说出之后,嬴祝心中一紧,不由得看了董伯予一眼。董伯予却是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他们此时已经走进了大门,就看到白鹿学宫正院之中,数百人团团围着,或站或坐,在他们当中,一凳一几,几上放着香与琴,凳上则坐着一人。此人轻摇羽扇,看年纪不过三十左右,眉修而目朗,神清而气秀。
嬴祝找了个稍空之处望着此人,想看他会如何自辩。
诸葛瑜听到那人质问,当即笑道:“瑜山野村夫,不食俸禄,南北二朝,在瑜心中如同一辙,何须厚此而薄彼?况且瑜便是在于此大骂赵侯为逆,便能骂死其人,便能还于旧都么?君等哓哓不休,只争虚名,非成大事者也。”
“先生大言不惭,说我等只会哓哓不休,难道先生有妙计,可以助我正统大秦走出如今困局么?”人群之中,又有一人问道。
“若欲三年五载之间胜过北朝,瑜智穷计短,无法可施。但若只是走出如今困局,有何难之?”诸葛瑜淡淡地一挥羽扇道。
“先生请讲!”听到这里,嬴祝再也按捺不住,大声说道。
旁边的董伯予眉头微皱,这位君上还是心急啊。
此时大庭广众之下,既然有董伯予安插的人手,岂知没有北方派来的奸细?便是没有奸细,在场诸人分属不同家族,其中难免也有暗通北朝者。诸葛瑜便有妙计,也不能在这里说出来。
诸葛瑜端坐于中,微微一笑道:“诸位请往四周看去。”
众人莫名其妙,向着四面望去。
白鹿学宫所在之处,三面为山,因此众人触目所见,大多都山连着山。诸葛瑜缓缓道:“身在山中,不识山貌,人在局中,难以破局。”
他的话语让人若有所思,但又如同隔靴掻痒,让人觉得不够畅快。嬴祝还要再问,诸葛瑜却忽然一笑:“我是山野村夫,哪里知道什么军国大事,方才不过是信口戏言,诸位早些忘了吧。我所长者,唯琴技耳,诸位今日共聚于此,便是有缘,还请诸位为我侧耳听上一曲。”
他说完之后,放下羽扇,手指一抹,那几上的琴顿时发出琮琮的声音来。
众人知道他只是谦逊,但他既然都如此说了,哪怕心中急切如嬴祝,此时也安静下来。
诸葛瑜端坐身躯,若有所思,然后开始抚琴。琴声叮咚,如山泉,如松涛,如风鸣,如云卷。最初时众人还只是迫于礼仪倾听,但到后来,稍懂乐曲之人,都不禁沉浸于其中。
董伯予也听得微微点头,只觉近来让他困顿不堪的军国事务,一时间都被抛开,整个人都变得心旷神怡起来。
诸葛瑜一曲弹罢,然后起身,向众人拱手道:“今日兴尽矣,诸位若有暇,不妨明日此时再于此雅集小会。”
“可是先生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有人叫了起来,嬴祝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但诸葛瑜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就是起身拱手,然后一手握扇,一手夹琴,竟然扬长而去,没有任何犹豫。
嬴祝愣了愣,然后慌忙跟了上去,与他一般追在诸葛瑜身后的人不少,但董伯予轻轻咳了一声,那些随他们来的侍卫顿时掏出腰牌,将这些人纷纷挡住。
于是便只有嬴祝一行,跟在诸葛瑜身后出了正庭,又从侧院的后门,到了白鹿学宫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