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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小院儿中,陆成依然睡着,像是院中从来都有的一色景,不论王见涛柳子烁乃至换天石,就是村民们都见怪不怪了,他们也都知道那是云往新收的弟子,而且是沉浸在了难得的修行心境中,皆称好福气。
李璨也在来此之后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个老剑楼里打杂的,突然就到了云往这里,而且看样子,还成了武生,细细感知,而且是源气纯厚天赋极好的那种。
心里说没有半点儿唏嘘,那是假的。
云往的本事,她自认为清楚得很:传说中的真真正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完成八聚的武学通天的无敌大圣者,除了千年前最强亦是整个紫历一千八百年间最强的曲正道,便该是他了,纵横绮澜多年,对圣之战,从无败绩,岂是说着玩的?
陆成的最初资质,她是真的清楚:一个废物,一个比废物还废物的无敌大废物,除了路边摊上卖的那些不会说不会想的死的描彩木偶,便该是他了,与木偶相比,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他是活的。
大圣教大废,然后大废一步登天,真是一桩闻所未闻的奇事。
——
黎明时分,风从原上来。
李璨走出小屋,坐在云往身边。
红衣女子也立即出现在小院儿里,像是头一次见到李璨一般,眸光流转,打量个不停,还啧啧不已。
云往无动于衷,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水落石出,拖也没用。
李璨却是真正有兴趣地看着红衣女子,左瞧瞧右瞧瞧,够漂亮,自是不必多说,也够厉害,因为她完全看不出她的境界深浅。
就这样,一个明艳绝丽,如星月璀璨,一个妖冶柔媚,如祸世精魅,互相看来看去,居然都像是在认真欣赏着一件合乎心意的物件儿似的。
长发飘飘的红衣女子展露笑颜,一双红色眸子眯起来更显得纤长,她终于开口,而且一开口就是挑衅意味十足,“看来看去,也就这样嘛……”
李璨不理会,只是看云往,眼中充满了疑惑以及深藏眼底的戾气,“怎么回事?哪儿来的这么个玩意儿?一会儿我跟她打起来,打不过的话,你会不会帮我?”
云往一拍额头。
“会帮,但是,能不能不打?”云往的语气中饱含着商量的诚恳。
虽然云往没有明说,但李璨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眼前女子的对手。
李璨低头,一手抵住下唇,想了一会儿,“那就不打,等以后我修行有成,再打不迟——你说呢?敢不敢等等我?”她又看向那个让她分外恼火又有些许沮丧的不知高学本事有多高的女子。
红衣女子似乎早有预料,所以并不觉得李璨这分明有找死意味的话有多么稀奇,而她也自然不会跟她打,就算打,也绝不会把她真伤着。
为什么呢?因为在赵不雅的记忆中,李璨那一笑,她也看得真切。
他把她当朋友,她把他当遥远的最亲密者。
真的伤了她甚至杀了她,以赵不雅的性格,他肯定会跟自己不共戴天了。
也许谁也走不进他的心,但这恰恰也并非多么让人难过的事情。
大家都得不到,总好过……被人抢去!
是的,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争得过李璨,那一笑,让这个修为不高却容貌绝美的小娘们堪称她的大敌了。
“就怕等了一百年,一千年,你也还是摸不着姐姐的衣角啊,哦,你应该活不过一千年。”女子面露惆怅之色,仿佛在感叹自己过于强大,让对手望之不及更别提什么迎头赶上,故而寂寞如雪了。
李璨轻笑,是时,天地濯辉。
原是日出。
之后的日子里,两人谁也不理谁,视若无物,曾对赵不雅说“其实你很孤僻的,只是外表显不出来而已,我呢,跟你一样孤僻,但要让我整天待在一个地方,不出三天,我就要疯了”的李璨,每天都守候在赵不雅身边,心如止水,一点儿都看不出“要疯了”。
只是李璨可以随意出入陪伴赵不雅,让红衣女子气得牙疼——当然不是真疼。
放在曾经的时代,她也称得上是顶峰人物了,这种层次的生灵,搬山倒海轻而易举,个个都有百战无敌之姿,升龙之境,绝世之能,已不可以寻常度之。
岂会牙疼?!
——
王见涛和柳子烁多日痛饮,心中压郁痛去大半,终于停下烂醉如泥,恢复常态,一身气势更加凝实,境界更加稳固,除去杀伐所带来的裨益,大多还是来自于云往的救治之功。
二人已经得到来自周厚端的消息,便如他们之前设想过的那般,周厚端要他们安心等待赵不雅醒转并无碍之后,径直前往西丰城即可,虽然并没有说战事如何,但两人心中都对周厚端以及自家军力充满了信心。
一切算是落定,二人便也有了心情对着那边一动不动的陆成品头论足啧啧称奇,王见涛说这小子现在是天才了,以后的修行之路那就是妥妥的顺顺当当,哪怕没有太多灵物辅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简直就是奇迹,而且跟他一样是火源,说不定以后还可以指导他一下,柳子烁说这小子模样俊了不少,以前还有周掌柜开口保媒,现在怕是用不着周掌柜,就会有无数女子对他青眼相加了,何况他还有了光明的武生前途,更别说云往弟子这一显赫身份。
总之就是一句话:时来运转。
而且转得相当得狠非常得猛,足以羡煞天下,包括王见涛和柳子烁。
就这样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着又过了几日,云往开口定音,说是不出两日,赵不雅就该醒了。
王柳二人喜不自胜。
自称“赵雅”的红衣女子更是乐不可支,无时无刻不巴望着那个她日日夜夜思思念念的少年走出来。
李璨却走了。
那天晚上,李璨跟云往并肩站在苍茫的风过原中,身边是一阵阵急风,它们仿佛在催促着什么抱怨着什么又或者是恼怒着什么。
她哭得很凶,眼泪鼻涕的,很不像她。
云往很无奈,因为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劝不了,只能在一旁陪着,等着。
他知道,这可能是这个十八岁的姑娘这一生中最后的悲伤时刻了。
大哭过后,李璨开始絮絮叨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那时候看着他静静躺在床上,我就想陪他,他爱的,不会是我,也不会是李不俗,更不会是那个自称赵雅的玩意儿,我看得出来她连人都不是,那双红色的眼睛,那么好看……我以后一定把它们剜下来……”
“……”云往无言。
“如果你说不要这样,那我这次可以听你的,这样我们以后两不相欠,如何?”李璨笑得很狡猾,又很疲倦。
“你还知道你欠我啊,就这样就想把这笔‘买卖’了结了?那我也太亏了,你去问问别人,谁敢在我这儿一次次肆无忌惮?而我还次次对她笑脸相迎每次都陪她聊天?”
“那我说句谢谢,总可以了吧?我知道的呀,你是最好了,怎么会贪图回报?”
云往沉默。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李璨脚步轻快,围着他转圈儿,嘴里说出一连串儿的没有终点的谢谢。
云往无奈点头,“好了好了,就这样吧。”
李璨一个急停,站在云往面前,眼泪又下来了,“我转移不了我的注意力,我心里都是他……”
“在爱情上,你怎么这么扭捏,等他醒来,好歹试一下啊。”
李璨摇头,目光哀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我喜欢他,他太符合我的心意了,见到他之前,我都不知道我喜欢怎样的人,我甚至以为我不会有喜欢的人。
后来的时光里,我也越来越觉得,他就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他跟我很像,我们都曾是孤儿,唯一的区别是,他遇见了周厚端,我遇见了他。
我砸过很多场子,打翻过无数武生,名国的王宫药园都糟蹋过,唯独他的房间,我犹豫了一年才终于敢进去,他永远不知道,其实那天的我,内心有多么紧张不安。
那次,我也说了很羞的话,但我害怕被拒绝,所以以开玩笑的方式说了,令我难过的是,他接受了。
我不喜欢他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因为这本就意味着那个最可怕,但我不怪他。
我不管她是谁,也不管她用什么方法夺走了我的不雅,更不管她是死是活,我李璨,喜欢赵不雅,所以我佩服她。
我永远记得那天,他的眼睛,那么宁静的哀伤,那么深沉的失落,那是不会重复的感情,我曾在另一个人眼中也看到过,那是我的母亲,她至死,也不愿离开那个男人。
就这样吧……
我要走了,我要离开名国,我要去看看所谓的绮澜。”
云往叹息一声,“真的不与他道别吗?”
李璨没有说话,转身没入了浩荡原中,就此离去,如同她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悄无声息。
云往看着夜幕下起伏不定的风过原,神色黯然,心想:唉,真是天意吗……千万不要成为第二个明烨啊。
——
赵不雅终于醒了。
王见涛,柳子烁,红衣女子,云往,四人都在他身边坐下。
其中王柳二人最是开怀,不必多说。
红衣女子最是谨小慎微酥酥糯糯一副小心翼翼不敢开口说话深怕出什么错儿的样子,而且目光闪烁,只是偶尔才会去瞄一眼少年,哪儿还有当初那般豪气冲天的“姐姐”模样,也幸而是李璨已经走了,否则她无论如何都得硬着头皮端架子,怎么都不能让自己的大敌看轻了。
而云往则是最云淡风轻的。
“知道了?感觉怎么样?”云往轻声问道。
红衣女子正襟危坐如临比李璨还大的巨敌,王柳二人也是面露苦色。
赵不雅笑笑,脸色惨白,就像那个曾与他短暂同行的陈湛庭,“知道了,我都没想到能活下来,很好了,很好了。”
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岂能不知?
包括云往在内,四人都大松了一口气,只是云往最不动声色而已。
赵不雅接着道,“还是很累,要不,你们先去忙吧,我想,再睡一会儿,不好意思啊。”
柳子烁二话不说就拉着王见涛往外走。
红衣女子却是终于张口,“那你好好休息……我,我叫赵雅,嗯……”女子忙忙而去,好像在逃命跑路似的,都没容得赵不雅有所回应。
云往最后一个离开,他知道,赵不雅多半是没那么“很好了”。
换成谁来,都不会比赵不雅更轻松。
临出门,他回头道:“李璨来过了。”
赵不雅一怔,轻轻道:“来过了?就那么走了?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赵不雅自然而然地对李璨生出一股担忧,他实在是不希望任何一个与他相知的人再受到伤害了,而且他也记得之前云往嘱托他劝说李璨的事,这事在赵不雅心里,是有着不轻的分量的,源自于相似的理由,他不希望师父所说的明烨师姐的悲剧再次上演。
云往摇头,“具体不清楚,只知道她要离开名国,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她没说,你们之间不是有符鸟么?你可以问问她。”
“是啊……还有符鸟,还有符鸟可用。”赵不雅喃喃低语,“我会劝劝她的,我会的,她应该好好的,应该的……”
云往点点头,“世事总是多变,有心就好。”说完便迈门而出。
门已掩上。
屋内的赵不雅静默许久,终于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屋外的云往感慨,最近真是泪流不止。
是的,走了的,没走的,一直就在的,好像都哭过了。
——
等了许久,王见涛和柳子烁,按耐不住心中担忧,探头探脑去看赵不雅,云往没有理会,只是抬头看天看云,而“赵雅”已经回那栋华丽的大房子里了,赵不雅未醒时,她心心念念得要命,赵不雅一醒来,她反而忐忑不安了。
未曾想赵不雅根本就没睡,见到王柳二人,没有多少讶异,对他们笑道:“我没事。”
二人进去,王见涛掏出酒来,笑呵呵问道:“叔看得出来,你小子心里不好受着呢,酒是好东西,实在扛不住的话,喝点儿?”
柳子烁也露出鼓励的神色,居然颇为期待地看着赵不雅。
赵不雅缓缓摇了摇头,眼神却慢慢灰暗下去,好像全然没有了曾经闪耀的光华,声音颤抖,“还是,不了吧……”
俩人见状,面面相觑,却在同一时间立刻往外走,心里还唠叨着大同小异,就是“不该来不该来”“喝个屁的酒”“真是添乱”之类的。
赵不雅一动不动,什么也不敢想,却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都多。
那一刻剑路通天,而今已成绝唱。
他知道自己无望一人而盖世。
承诺,不过是为了苟活的谎言,他在心中狠狠地如此贬低自己。
可他到底会向着盖世一直走下去。
而如今,他距离那个无望,更远了。
大悲大惧一齐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