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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鼓响,细雨又来。
百官踏上朝觐路,临街铺面开门迎客,流动摊点有序占位。
东华门外迎来一盏又一盏灯光,无比融洽的交织在一起,唤醒沉睡的人,为生活奔波。
这时的待漏院较为清净,提前抵达的朝臣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话题始终不离杨亿、种放,皆因吕蒙正、李沆、王继英同时夜值禁中,令人浮想联翩。
往日总是踩点到的重臣提前抵达,大部分京朝官被挤到檐下,竖起耳朵听房内动静,偶尔赚得只言片语,彼此便会心一笑。
宋初,近臣、重臣每日雷打不动的赴长春殿问天子起居,不厘实务的京朝官则赴文德殿站班。
这些不厘实务的京朝官唯恐天下不乱,无空可钻,早就进化成小道消息的添油加醋者、道听途说的扞卫者。
很快,种放的丑态、杨亿的无奈均被放大若干倍,刘纬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则震耳欲聋、发人深省。
百官心思不尽相同,但大部分人均认为:貌似憨厚的宋太初才是幕后推手,堂堂御史台台长竟然将中书和枢密院一网打尽,这是又要变天的节奏吗?
往日不受待见的一众御史遂受围观,都这个时候了,谁会在乎失仪罚俸?
喧嚣仅持续一刻,便戛然而止,清净卷土重来。
兵部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同平章事向敏中的仪仗比平日早到两刻,中书宰相有三,这位次相是皇城外当之无愧的首脑,资历远在参知政事毕士安、王旦、王钦若之上,若吕蒙正、李沆去相,他将毫无争议的顺位替补。
不怕事大的朝臣突然忐忑起来,有什么能让向敏中如此焦灼?无非是再进一步!难道向敏中和宋太初已有默契?
喧嚣化作无声激流,就连大声揽客的摊贩都感受到这份凝重,转为轻言细语。
向敏中心不在焉的同几位重臣见礼,而后步入待漏院宰臣公廨,遣亲随寻杨亿茶叙。
似乎只是童子试余波,百官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把心思放在宋太初身上,不断感叹姜还是老的辣,举荐一童子便能搅得满朝风雨。
向敏中却不这样想,随着杨亿对回忆的深入,他愈发觉得有人针对自己,最少也是乐见其成。
祸起于咸平四年灵武弃守之争,时任平章事李沆倾向放弃或者说是消极防御,不弃城,也不增兵,其论调代表大多数京朝官。
时任同平章事张齐贤久镇地方,深知灵武重要性,力主积极应对,甚至有意征江淮、荆湘八万丁壮赶赴灵武加强防御。
李沆未曾主政地方,比较看重财力和民生,认为边陲牧守有意使紧张局势扩大,从而捞取划拨和晋升资本。
张齐贤则认为灵武失陷之后,会使整个西北局势糜烂,陕西路永无宁日。
两者之间的矛盾,其实是中央和地方博弈,逐渐扩大且不可调和。
宋以平章事为宰相,最少也有两位,便于轮日知印。
李沆、张齐贤分领的中书东、西厅水火不容,使整个中枢运转陷于停滞。
一山难容二虎。
其时,蜀乱未止,契丹壮大。
初登帝位的赵恒在面对党项时,或多或少都有点心虚,惟恐局势糜烂,拥重兵在外的勋贵将领重演陈桥旧事,继而偏向消极防御。
于是,张齐贤去相。
赵恒又认为张齐贤言之有理,遂拜其为右仆射、判汾州并兼经略使。
张齐贤一万个不愿意,汾州紧邻绥州,灵武若失守,党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绥州,赵恒、李沆既不愿意增补钱粮,又不愿广征丁壮,拿什么去守?
宰臣罢相外放,有拒绝的资本。
赵恒遂命任左仆射吕蒙正平章事、兼昭文馆大学士,参知政事向敏中同平章事、兼集贤殿大学士,改命张齐贤判永兴军兼马步军部署。
平章事冠以昭文馆大学士为上相,平章事冠以集贤殿大学士为次相。
向敏中就此上位,固然有顺位替补的原因,立场偏向李沆亦不可忽视。
赵恒将第三次拜相的吕蒙正抬进政事堂,也是对李沆的一个警告,两相权制你不愿……那就加一个。再有不和,去留一目了然。
张齐贤心满意足的赴京兆府上任,担心就此失了圣眷,不忘举荐终南山隐士种放入朝为官,刷了一波存在感。
赵恒内安而外平的愿景很好,但世事多不如人意,朝堂将稳、巴蜀初平之际,灵武即告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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