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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有点暗,两人都没开灯。在拐角处,两只手自然地牵到一起。二十级台阶,诸航在心中默数着。
中秋的深夜,清凉如水。门外,汽车已经驶出车库,明亮的车灯无声地照着前方。
“秦中校,早上好。”诸航向站在台阶上的秦一铭打招呼。“早上好,诸老师。”秦一铭侧过脸,身子微微紧绷。
卓绍华回身,摸了下诸航的脸,低声道:“回屋吧!”
诸航捏了下他的手,他微笑,阔步上了车。秦一铭关上车门,朝诸航局促地颔首。
卓绍华共有六位副官,每个人分工不同,秦一铭负责生活和日程安排,算是和诸航接触蛮多的。每一次进后院,他都不由自主地神情僵硬。
诸航决定来宁城,卓绍华让秦一铭在后院辟出一块地,建了个小型的塑胶篮球场。首长忙得一天不过睡四个小时,却坚持每天回来查看篮球场的施工进度,每一个细节都过问。秦一铭知道首长膝下一子一女,小公子刚五岁,人比篮球大不了多少,这打球是不是早了点?
搬家东西总是多的,诸航选择坐高铁过来。军区去了三辆车接人,诸航是和首长一辆车走的,秦一铭忙着清点行李,也没和诸航打个照面。真正见到诸航,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刚跨进后院,就听到啪啪的拍球声。他绕过小楼,看到一个身着运动短装的女子潇洒地跃起投篮,篮球画出一道弧线,准准地投进篮筐正中。她似乎已经运动了有一会儿,几根发丝被汗浸湿贴在额头上。秦一铭站在那儿,只觉得她的身体、她的动作,甚至侧身让出包围圈的每一步,汗水挥洒的瞬间,都说不出地轻盈。秦一铭心想道,这人是个高手。
随即,他纳闷了,每一个进入院中的人在警卫处都有登记,他记得昨天从北京过来的人中没有这样的一位女子。她是谁?
“介绍一下,这位是秦一铭中校,她是我的妻子诸航。”卓绍华拿着毛巾走了过来。
秦一铭大跌眼镜。
诸航运着球向他走来,“嘿!”她摆了摆手,及肩的头发一甩。秦一铭感觉,给她把剑,再披上斗篷,她直接可以飞檐走壁去了。
在做卓绍华的副官前,他跟过后勤部的李大校,也跟过干部处的刘少将。刘少将的夫人在劳动保障局工作,管人事的,为人做事,亲和力十足。李大校的夫人在部队文工团工作,岁月在她姣美的容颜上刻下痕迹,却也让她的气质越发雍容华贵。卓绍华的才能、家世、容貌,在军中算是出挑的,秦一铭觉得这样的男子,不一定会娶李大校、刘少将他们夫人那样的,但肯定是门当户对的名媛,知书达礼,高贵端庄,温柔娴淑。他看着诸航,感到不能接受、不能理解,只能想,也许首长的品位异于常人吧!
秦一铭嘴巴张了张,“夫人”两个字怎么也出不了口。不是配与不配,而是在诸航的姓后面缀上“夫人”,听着很恶寒。听说她在家相夫教子,好像没别的工作。为怎么称呼诸航,秦一铭很苦恼。吴佐机灵,建议叫老师好了,又不会叫老了,又不会叫小了,又不叫轻了,又不叫重了。秦一铭分析了下,觉得很有道理。可是不知为什么,诸航在听他叫了声“诸老师”后,眼瞪得溜圆,好像很不能承受的样子,不过也没说什么。但从此秦一铭见到诸航,就有点不自然了。
一大早,恋儿又做了件“大事”。唐嫂老公培育了一盆可以开出绿色菊花的珍稀品种,恋儿表示非常关注,提着自己的小水桶,来来回回十多趟,成功地让花溺亡。
诸航坐在餐桌边,淡定地边吃早餐边听唐嫂报告。“那么个小人力气还真不小,一桶水可不轻。以后估计也是个能吃苦的,提了那么多桶,一头的汗,没叫一声累。”
遇事从另一个角度看,性质就不同了,恋儿身上也是有闪光点的。诸航如此安慰自己。
唐嫂今天做了桂花南瓜粥、清爽三丝,点心是鲜虾蒸饺,这些都是宁城当季的早餐,食材新鲜,营养搭配也好。唐嫂来宁城后,乐此不疲地在南北菜系之间寻找一个个融合点。
帆帆和恋儿两人各加一杯牛奶和一个煎鸡蛋。帆帆早饭总是吃得很快,吃完自己上楼收拾了书包。帆帆书包很大,除了课本,他还要放上素描本、画具、宣纸、毛笔和墨汁。课业现在对于他来说不是最主要的,大部分时间,他在画画、练字、看书。诸航担心这些是否会负担过重,帆帆会不会吃不消,可帆帆却像很轻松,放学回家,会陪恋儿在花园玩一会儿,也会和诸航在球场打会儿球,每天按时睡觉、起床,周末还会看上一集百家讲坛。
诸航抚额,百家讲坛呀,她一看到就急忙转台,很少耐着性子听两分钟的。不是人家讲得不好,而是讲的那些东西,她没兴趣。帆帆却听得很专注,甚至还嫌不过瘾,这不,买了本论语自己看,就因为被于丹给“诱骗”了。
送帆帆上学的人是唐嫂的老公和吴佐。诸航只送过一次,就被帆帆嫌弃了。诸航觉得帆帆入学早,自己有必要和老师交流下。帆帆第一次挣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让诸航陪他进校门。
“别的小朋友都是自己走进去的。”小脸很严肃,语气很认真。
“你小呀!”诸航好声好气地说明。
“我又不比人家矮。”帆帆不接受这个理由。
帆帆的个头在同龄孩子中算是高的,这一点上确实看不出差距。诸航无奈,只得目送他夹在一大群孩子里走进校门。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家的小孩最漂亮、最聪明、最乖巧。一时间,她心里面又酸又甜,什么滋味都有。记得帆帆刚出生时,像只丑丑的小猴子。怎么这么快呢,小猴子都长大了。
帆帆坚持自己背书包,诸航弯下身,意思似的替他把校服理理,其实已经非常整洁了。帆帆吻吻诸航的脸颊:“妈妈,我上学啦!”诸航慈祥地含笑挥挥手。
恋儿拿了只变形金刚在一边目送着哥哥,察觉到诸航把目光转向她时,她连忙钻进厨房,嫩嫩地对唐嫂说她一会儿也要去菜场,她认识南瓜和西瓜,可以帮着挑。诸航撇嘴,想起宁檬说想带女儿去学钢琴,女儿大概被钢琴的庞大给吓住了,哭得天昏地暗。宁檬说,罢了,放过她吧,也放过我。诸航自言自语道:“恋儿还小,让她再玩一年,她乐哉,我也乐哉,不然天天都是硝烟弥漫。”心理建设完毕,她也进了厨房。
恋儿头仰得像棵向阳的向日葵,满眼戒备。
唐嫂算是卓家的老人,见识过诸航的辉煌时刻,有些事,没人提,她心里也是有数的。她不像秦一铭他们那样称呼诸航为诸老师,她管诸航叫“帆帆妈妈”。“要出去吗?”
诸航拍拍恋儿的头:“嗯,大概要下午回来,不要等我吃午饭了。”
唐嫂点点头,拉过恋儿。
恋儿想跟着,又怕诸航把她哄骗去幼儿园,想了想,还是选择乖乖地跟着唐嫂。
诸航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太阳有一种清朗的明亮,天空显得很高远。到底是秋天了,空气都不一样,呼吸间都是树木熟透的气息。
吴佐刚从学校回来,看到诸航,连忙把车又掉了个头。
吴佐是高中毕业后入伍的,个性很活跃,确切地讲是有点欢脱。这样的人,做勤务兵很合适。他没秦一铭想得多,他的思维很简单,在他眼里,诸航特了不起。首长的卓越不凡,大家有目共睹,想想能降服首长这样的人,该是何等厉害!勤务兵们分工时,他主动要求做诸航的专职司机。秦一铭调侃他没出息,他呵呵地傻乐。
“诸老师,我们去哪儿?”等车出了军区大院,吴佐开口问道。
诸航看了下手机,首长没来电话,也没短信,心沉了沉。“去军区。”一般夜里遇到紧急事件,首长都会在早饭后和她联系下。如果没有联系,那就是情况非常严重,首长无法分心、分身。这种时候,诸航都会去军区看一看。不一定会见着首长,她也不会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她就是和副官说几句话。她说的什么,副官会转告首长,那就够了。
开了一会儿,吴佐不情愿地踩下刹车,拧着眉看向前方:“诸老师,前面好像是交通临时管制。”
诸航抬头看过去,车的前方人头攒动,个个表情纠结,像是又好奇又恐慌。几个警察正严肃地维持着秩序,厉声让人群疏散。
吴佐是个好奇的,跳下车上前打听情况。诸航也跟着下去,发现不远处就是宁城大学,青色的院墙上,绿意流淌成河,高耸的树木间掩映着幢幢红色的建筑。最显眼的,是那座最著名的白色钟塔。
吴佐仗着身上的军装,挤进人群,很快和值勤的警察聊上了。警察指着绿荫深处,表情凝重。吴佐听得半张着嘴,眼珠都快瞪出眼眶。
“诸老师,这儿一时半会儿通不了车,咱们得改道。”吴佐回来了,声音刻意地压着,“歹徒持枪劫持了生化系的两位老师,谈判专家已经进去五个小时了。”
诸航呆住,下意识地猜测:“歹徒是想盗窃什么实验设备?”
吴佐回道:“不像是这么简单,听说军区的天!”
砰!砰!连着两声枪响,人群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吴佐与诸航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不是歹徒失控开枪了。
刺耳的警笛声拉响,人群潮水般分向两边。两个身着迷彩服的男子拖着两只长方形的大箱子出现在视野中,同样高大挺拔,同样齐刷刷的寸头,同样冷酷的神情。路人急忙拿出手机,想抢拍下这一幕。他们飞速地钻进一辆车,消失了,就像风一样。
“真是特种部队的狙击手。”吴佐按捺不住兴奋。
诸航听说过狙击手,双眼视力须达2.0,个个都是神枪手,确保一枪制敌,百米冲刺后就能瞄准,擅长测算风向风速的影响,有着超强的忍耐力和意志力,被关空房子能耐住寂寞。一般是两人成组,一个侦察,一个狙击。
警方也有特警狙击手,但是最厉害的狙击手都在特种部队。
诸航第一次接触到枪时,颤抖着,战战兢兢,一开枪,胆都快吓破了。那还是首长手把手地指导。说起来,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肢体亲密接触。她每每想起,心头都涌上丝丝羞窘,还有甜蜜。后来,诸航参加集训,也练过枪法,比较其他技能,这项成绩可以用“烂”这个字来形容。所以诸航对于神枪手总有种五体投地的崇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出动了军方狙击手?诸航满腹疑惑。
“诸航!”一辆驶过的军车车窗开着,里面的人朝外看了眼,脱口叫了起来。
诸航扭头从另一侧上车,催促吴佐开车。
还是晚了,姚远抢在诸航关车门前挤了上来。“我还以为眼花了,你也去军区吧,捎上我,我实在不想和那帮板着脸的男人挤一辆车。”
诸航挤出满脸的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姚远耷拉着肩:“任务。凌晨就过来了,到现在早饭也没吃。”
看着姚远,诸航总想起那句话:世界这么大,还是遇见你。当年,姚远因为情伤,从北京调去广州。四年后,为了和老公团聚,又调到宁城军区。姚远的老公,说起来也是位熟人。诸航参加联合国网络维和部队前,曾在宁城集训,有一位男学员托诸航同寝室的学员向诸航转达他的心意。那位男学员后来就留在宁城军区的通信处工作,在一次军区通信大赛中,遇到姚远,两人互有好感,结成连理。姚远来宁城工作的第二年,诸航也来了宁城。在军区的食堂遇到,从此后,姚远就以诸航的朋友自居,甚至她还要求做恋儿的干妈。
诸航哭笑不得,她们其实没那么熟好不好。只要遇到,姚远都会拉着诸航说会儿悄悄话,说到最后,会颤颤地问:“周文瑾真的死了吗?”
“不然,你以为呢?”诸航无力至极。
姚远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圈,无声地眨了回去。宁檬和小艾有时也会无意间提起周师兄。
过世的人总是最好的,哪怕是疼痛的回忆,也觉得是那么美好。只有诸航心肠冷硬,只字不提从前。五年,六十个月,换算成天、时、分、秒,又是多少?瞬间都可以万变,五年,故人也早已面目全非。
从特罗姆瑟回来后,有两年,诸航在几起黑客大事件中,依稀察觉到周文瑾的身影,后来他就无声无息了。倒是西蒙,她知道一点。西蒙死了,不是死于疾病,也不是被仇家谋害,他圣诞节去瑞士滑雪,不慎摔倒,头部撞上一块岩石,没等救援队赶到,人就咽气了。这样仓促的退场,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他的崇拜者们在网络上搞了次轰轰烈烈的纪念活动,对他的赞誉是:黑客教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后就有人担忧他的江湖地位,还有谁可以担起?提了一串的名字,其中就有wing,还挺靠前。
剑起江湖啸恩怨,月如霜。巅峰对决长空裂,爱恨情仇一瞬间。江湖风云于诸航,已是传说。
这些,诸航怎么和姚远说。有些事,是必须烂在腹底的。守口如瓶也是一种境界。
“那我们先去吃早饭。”诸航善解人意道。
“不了,一会儿回去还得开会呢!”姚远闭着眼靠上椅背,说话带点鼻音,像是冻着了。
“人质还好吧?”诸航问道。
“一个受了点轻伤,一个被吓得不行,不过,都活着,但要接受心理医生辅导。”
“狙击手好厉害。”
姚远睁开眼睛,笑了:“四个角都布置了狙击手,还有高岭坐镇,几乎是万无一失。”
“高岭?”这个名字很是霸气。
“卓帅刚从夜剑特种部队挖过来的高手中的高手,”姚远俏皮地吐了下舌,“费了不少劲呢!”
诸航轻轻“哦”了一声,很讶然。各大军区都有自己的特种部队,每个特种部队都有一个很酷的代号。从实力和武器的配置上来看,夜剑排第一。夜剑不仅有最先进的gps交联卫星定位系统,还有无人驾驶侦察机,下设动力飞行伞分队、狙击手分队,还有潜水小分队,真的是敢飞檐走壁,也敢上刀山、下火海。
“这次是不是杀鸡用了把宰牛刀?”
姚远回了句“那不是一般的歹徒”就沉默了,诸航明白,也没再问。姚远有点想要小孩,向诸航打听需要注意哪些事项。诸航真说不出,把唐嫂的手机号给了她。这方面,唐嫂可以称之为专家。
即使是诸航,进军区也是要详细登记,还要接受严格的安检。姚远有通行证,先进去了。吴佐和值勤的卫兵很熟的,伸着两只胳膊接受检查时,还开着玩笑。卫兵脸涨得通红,都不敢抬眼看诸航。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从大门到首长的办公楼有一段距离,诸航挑树荫处走。军区里栽种的多是水杉和雪松,一棵棵挺拔高耸,一年四季都是一种景致。这里,一切都是方方正正——方方正正的楼房、方方正正的广场、方方正正的花圃、方方正正的步伐和人。诸航不好意思东张西望,连笑都只露八颗牙齿。
首长的办公室在18层,也是最高层。诸航抬脚上台阶,面对着大门的电梯门“当”的一声开了,一个黑影把诸航罩得严严实实。
“哦,我说谁穿身便装在这儿晃着呢,原来是我家那位和人私奔被抓回来的弟媳妇。”
大厅本来就高、空,说话的人声音洪亮深厚,回音嗡嗡地撞击着诸航的耳膜。诸航揉着耳朵,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真不该出门。
贝雷帽,魁梧的身躯裹在迷彩服里,宽肩窄腰,着齐膝军靴的大长腿。目测下,至少在一米九以上。皮肤是被阳光过分青睐后形成的古铜色,黝黑的腮帮密布着浓密的须根,眼睛稍小,不过,丝亮不削弱他满身的硬朗阳刚之气,还有痞气。成功看上去也坏坏的、痞痞的,但那种痞痞得雅致,这人的痞则有股匪气。
诸航私下里和卓绍华嘀咕,他家怎么起名的,叫什么文绉绉的李南,他应该叫李大壮或李金刚。
李南:夜剑特种部队大队长,大校军衔。在某个时期,李南和卓绍华在军中是被相提并论的。年龄相仿,家世也相仿。严肃来讲,李家的家世还要辉煌一点,算是军人世家。远在甲午战争时期,李家的祖辈就从军了,后来,代代投笔从戎。李南的父亲现任某军区的大首长,李南是独子,十六岁参军,在军中千锤百炼,战功赫赫。卓绍华刚进部里担任技术处处长时,李南开始组建夜剑特种部队。在军二代里,他俩代表的是一文一武。将军们聚在一起,开玩笑说这俩人是军中的明天。两人的表现没让众人失望,在各自的领域都取得了显著的战绩。只是在今天看来,李南好像慢了一拍。不过,这是和平时期,本来就是科技和管理占先,众人也能理解。
诸航被困特罗姆瑟,负责解救她的就是夜剑。诸航与李南并没有碰面,后来见到,是在一次家庭聚会上。
人生就是一出戏。
李南三十岁时,母亲因病去世。李大帅单身了几年,再次打开心门,是为了卓阳。卓阳从小资、文青到看透尘世的半出家,再到大帅再婚的夫人,简直就是质的转变。不知她是为了报复命运还真的是对李大帅情有独钟,这个消息把所有的人都雷得外焦里嫩。
卓明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出来后对欧灿说:随她去吧!以后,她的人生再也和我们无关。欧灿嘴巴张了半天,挤出一句话:这亲事至少算门当户对。
晏南飞听说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苦笑道:这下,我应该不再欠她什么了。
诸盈听了,半天都是呆呆的,她对诸航说:绍华这位小姑真的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李大帅那一大家子,她能接受,却容不下你,这明明还是在和晏南飞较劲。硬要说抛弃,当初被抛弃的人是我,不是她。她怎么就扭不过来呢?她到底在别扭什么?
谁也回答不上来,卓阳重新焕发了神采,妆容、衣着,都很符合她新的身份。她和李大帅看上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与李南的夫人相处得也其乐融融。
李南的夫人在文工团跳独舞,号称“军中一枝花”,两人至今还没有孩子,不知因为是聚少离多,还是怕怀孕影响身材,不过,两人都不是很着急。
卓阳结婚前,两家聚一起吃了个饭。诸航就在那天看到了李南。李南比卓绍华大四个月,介绍诸航时,他“哦”了声,眼眯成一条缝,脸上写着“原来是她啊”。一顿饭,他一直在打量诸航。他美女夫人都看不下去,嗔道:“让你看菜,你在看哪儿啊?”
诸航被他盯得毛骨悚然,道别时,躲在卓绍华身后。他还不放过,特地喊住她:“弟媳妇,咱们回见啊!”
诸航有种预感:此人非善类,得敬而远之。
回家后,卓绍华告知诸航,去特罗姆瑟解救她,是由李南全面负责的。只是当时她的身份是保密的,解救人员只知她是部里的网络专家,并不清楚她还是卓绍华的夫人。
诸航脸皱成一团,地球哪里大了,路都这么窄。兜兜转转,丝丝缕缕,每一个人都像是和自己有点关联。
“好巧哦,李大校。”诸航扬起一脸的笑,双手背到身后,假装没听到“私奔”这两个字。
“不应该叫声大哥吗?”李南不冷不热道。
诸航呵呵道:“这是军区,不能公私不分,还是称呼军衔比较好。”
“是吗?”李南拖长了声音,眼睛突地瞪起,身子一正,“诸中校,立正。”
诸航愣住,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立刻抬头挺胸,两眼直视前方,双手紧贴着裤缝。不过,一身便装摆出这个姿势,看上去很搞笑。上楼下楼的人看着,都忍笑忍得肌肉痉挛。而李南似乎还嫌不够,中气十足地喊着口令:“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立正。”
诸航脸通红,命令自己无视四周的一切,她努力让每一个动作到位,不然,就中了李南的圈套。
李南终于吐口说了声“稍息”,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诸中校很久不训练了吧,动作很生疏啊!一个军人,懒惰是不行的。”
诸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骂了声“变态”。“是!”这人堂而皇之点明她的身份,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这是需要严格保密的。
李南懒懒地朝电梯口斜过去一眼,卓绍华和几位副官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安静地站在那儿。对上他的目光,卓绍华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李南勾勾嘴角,两指点了下额角,算是敬礼。“先走一步。”
“晚上见。”卓绍华特地注明。
李南挥挥手,没有回头。
“他今天吃错药了吗?”确实是很久不训练了,才几个动作,诸航就出了一身汗,“竟然拿我来折腾!”
秦一铭也很不解,李大校怎么和诸老师对上了,他叫她诸中校,这是哪一说?
卓绍华笑了笑,让几位各自忙去,看下时间,快午餐了。“我们先去吃饭。”
诸航嗅到卓绍华身上一股烟味,不知在会议室待了多久。等人散去,卓绍华才轻声道:“我挖了李大校的宝,他火了,没办法对付我,你刚好撞上他的枪口,这不,拿你出气了。”
“他不会特地飞过来找你算账的吧?”这心眼有针尖大吗?
卓绍华笑着默认。“那他就这样算了?”打死诸航都不相信。
“成老爷子晚上过来调解。我今晚可能回不了家。”卓绍华无限的抱歉。
诸航摆摆手:“家里挺好的,你放心。首长,这事有那么大吗,都要出动成老爷子?”成老爷子是成功的亲老爹,部里的书记,负责全军的思想工作,还是网络奇兵的总指挥,不是一般的忙。
“人员调动,哪怕是兵王,也不算是件很大的事。我挖了李大校的宝,是因为另一件事。”
诸航右手的食指顶住左手的掌心,示意暂停。她的经历告诉她,知道的事情越少就越安全。“首长,中午吃什么?”
卓绍华凝视她的目光专注极了,微微映着一点浅浅的日光,好像要将她整个人装在眼里。好吧,不说,不影响她的胃口。
两人就在食堂大厅里找了张餐桌,卓绍华让师傅炒了两个菜,算是为诸航开了次小灶。吃饭时,隔壁桌上的几位军官压着嗓子在谈论宁大的人质事件。这件事,网络上都传开了,“宁城午间新闻”也提了一句,画面是宁城的校园,人质和绑匪都没看见。
“五个小时的僵持,双方神经都绷到了极限,仍能这样精准、冷静,只有高岭。”
“a国曾经排了个世界优秀狙击手前十的榜单,可惜高岭没能上榜。”
“那个榜是依枪下击毙的人数来排的,狙击手不是拿枪胡乱射击的杀人狂,那个不能代表狙击手真正的实力。高岭的水准进前三都没问题,上不上那个榜无所谓。”
“高岭不是在b军区的吗?”有人提出疑问。
“工作调动吧,话说我是听过不少关于高岭的传奇,从没见过真人,你们谁见过?”
“不要谈真人了,高岭这名都有可能不是真的。狙击手属于”
说的人声音越来越小,竖着耳朵的诸航听不真切,身子悄悄地朝邻桌倾斜,不提防胳膊肘儿被卓绍华拉了下,笑道:“椅子歪了。”
诸航狠狠咽了口口水,悄然朝邻桌努了努嘴,小声地问:“他们说的那个就是李南的宝?”
卓绍华挑挑眉,那意思是“你真想知道吗?”
诸航在心中斟酌许久,点点头。孰轻孰重,首长心中一清二楚,这样执意地要和她讲,那就是这件事需要她参与,她有知情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