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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沈楚楚眯起双眸,从妲殊手中抢过匕首,拿着匕首一点点的掘着姬钰的坟。
妲殊有些慌乱:“你怎么能掘人坟墓?
这是对鬼神的大不敬!”
沈楚楚冷笑一声:“鬼神?
!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刀就让你变成鬼!”
说罢,她便从身上扔出另一把匕首,喊着碧月一起帮忙掘坟。
这块地的土质还算松软,只用匕首将上面比较硬的泥土掘开,再挖底下的土时,她直接就用一双手来挖。
碧月心疼自家主子,只好将自己的动作放快,以减轻主子的负担。
妲殊在一旁看着,眸底不禁流露出一抹仓惶,他对着两人喊道:“住手!”
碧月下意识的停住了手,但沈楚楚根本不为所动,依旧自顾自的挖着坟。
妲殊根本拿沈楚楚没有法子,就连着操控人的蛊术,对沈楚楚也失去了效果,以此可见她要挖坟的决心。
他的蛊虫大多是害人性命的居多,她身上的毒还没刚解开,他可不敢再往她身上下蛊。
妲殊只能暗暗祈祷她挖到一半就放弃了,反正不到最后一刻,他是坚决不会开口的。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去低估一个女人的实力。
沈楚楚一刻不停的挖开了这座新坟,当她和碧月配合着用匕首撬开棺材板上的钉子后,妲殊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臂:“斯人已逝,你这样……”
没等他把废话说完,沈楚楚便直接用匕首对准他的手背捅了下去,惊得妲殊顾不得再长篇大论,连忙将自己纤长的手指挪走。
妲殊长叹一口气:“上一次如此这般对我的人,坟头草已经三尺长了。”
沈楚楚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专心制止的撬着棺材板,这棺材上钉了不少钉子,她足足拆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所有钉子都拆下来。
她一刻不敢停歇的打开了棺材盖,不出所料,棺材是空的,里头只摆放了一套姬钰的衣裳。
沈楚楚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气愤,她为姬钰的死难过了这么多天,到头来其实他们都在骗她?
!
可与此同时,她又潜意识的松了口气。
姬钰还活着,是不是代表,她就不用再承受良心的谴责了?
是不是代表,她可以留下来了?
“姬钰人呢?”
她盯着他,一字一顿的从喉间吐出来。
妲殊悻悻一笑:“你还记得上次在北山抓住的那条太攀蛇吗?”
沈楚楚怒目圆睁的瞪着他:“你不要跟我转移话题!”
“不是,那条蛇被妲王霸炼制成蛊虫了。”
妲殊见隐瞒不下去,只好如实将那些事都说了出来:“那蛊虫中含有剧毒,但却可以吊住将死之人的性命,原本妲王霸是想给母皇吃的。”
母皇说是突染重疾,实则自打她出生起就有心疾,这心疾治不好,太医让母皇平日少宠幸几个男妃,以减少心脏的负担。
但母皇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显然把这话当做了耳旁风,一天三五次都是家常便饭。
早在妲王霸和亲过来的时候,母皇犯心疾的次数便明显增多了,妲王霸猜到母皇命不久矣,所以才急着炼制这蛊虫。
他对母皇没什么感情,见沈楚楚那日哭的那般伤心,他就随手将那蛊虫喂给姬钰吃了。
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哪想到姬钰下葬那一日,竟然恢复了心跳。
不过因为姬钰伤的太重,又是内伤又是外伤的,即便吃了那蛊虫,也只是恢复心跳而已。
整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让姬钰醒过来,司马致在不能确保姬钰有十分把握活下来之前,也不敢将此事告知沈楚楚。
毕竟若是姬钰中途又咽气了,难免会给她再带来二次伤害,倒不如直接让她以为姬钰死了。
这玉佩只是个意外,他也不知道沈楚楚跟这玉佩有什么关联。
只是瞧着这玉佩不错,很适合养蛊血用,对姬钰的病情大有好处,便趁着姬钰昏迷时,顺手拿走了。
妲殊简单的解释了两句,沈楚楚吸了口气:“所以姬钰现在醒过来了吗?”
“这半个来月,我用蛊虫给他全身换了一遍血,前两日他刚醒来,不过还是昏迷的时间居多。”
他转过头去,神情自若道。
沈楚楚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字,不禁疑惑道:“换血?
谁的血?”
就算她不懂医术,也知道输血换血,需要相同血型的人。
但这里又没有仪器,可以精确的测出人的血型,所以直接找亲属,就成了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她之前瞧着太后躺在慈宁宫里,可不像是给人换过一遍血的模样。
再者说太后体内本身就有宿疾,血液中定然也有毒素存留,那鹤顶红的毒怕是到现在也没有清除干净,不然太后就不会时常呕血了。
而先帝早就死了一年多了,就算现在把他从墓地中掘出来,怕是也已经成了一具枯骨。
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司马致。
往日她还能在永和宫看到他扒墙头,最近十来日,她都没有再见过他。
本来她还以为他是厌烦她了。
妲殊耸了耸肩:“你都知道了,何必问我。”
“你今日见过他?”
沈楚楚死死的咬住下唇,嗓音有些微哑。
她就说今日怎么出来的这般顺利,像是司马致这般警惕的人,既然妲殊已经从景阳宫的密道带她出去一次了,这种疏忽便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妲殊微微颔首:“他想让你活着,不是只剩下一副空壳。”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姬钰被我送到凉国疗伤了,那太攀蛇的毒性很强,他醒来后大概会忘记很多事情……包括你。”
“到了凉国,你可以和他重新开始,要跟我走吗?”
沈楚楚垂下眸子,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颤两下,她樱红的唇瓣微微张启,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
北山的风大,妲殊并未听清她的话,但他没有再追问,因为他已经知晓了她的答案。
夜幕悄然降临,乾清宫内时不时的传来一阵痛苦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震得整个殿内都是回声。
“皇上,已经亥时了,您今个批阅了一整日的奏折,身子怕是要撑不住。”
杨海弓着身子,声音中满是担忧。
司马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朕不困。”
他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派人追上去,将妲殊和沈楚楚半途拦下。
司马致又咳嗽了两下,面色煞白道:“换上热汤,朕要沐浴。”
“可是您还未用晚膳,若是直接沐浴,怕是会……”杨海犹豫不决的看着他。
其实不光是晚膳,早膳和午膳皇上也都没有用。
这要是在热汤里泡上一会儿,指不定要昏倒过去。
司马致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你近来的废话愈发的多。”
杨海苦笑一声,哪里是他废话多,明明是皇上见不到楚贵妃,脾气越来越大了。
虽然他心中这么想,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乾清宫自带一个汤池,名唤液池,是先帝所造,平日里皇上一般不爱用,近来皇上倒是用的频繁。
杨海动作麻利,没一会儿,那汤池中便注满了热水。
司马致面带疲倦的站在汤池边,任由杨海将他的衣袍褪下,待到杨海脱完了,他动作略显迟钝的走进了汤池中。
这汤池很大,水却不算太深,若是站起来的话,也就是到他膝盖往上的位置。
司马致慢吞吞的将自己沉了下去,当他整个人都浸泡在热汤中,他仿佛才感觉到冰冷如霜的身体中,回归了一丝温度。
寂静无声的宫殿中,隐隐响起轻盈的脚步声。
他不禁皱起眉头,冷着脸道:“杨海,朕说过,朕沐浴时不许任何人进来。”
杨海张了张嘴,当他看清楚来人的面庞,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而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见杨海不理会自己,反而还跑了出去,司马致烦躁的攥住手掌,沉声又喊了一句:“杨海?
!”
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贴在了他赤着的后背上,司马致的身体微微一僵,神色恼怒的想要转过身,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宫女剁掉喂狗。
是了,整个皇宫的妃嫔都被他遣散了,如今皇宫里唯一的女性群体,也就只剩下宫女了。
怕又是哪个想要一步登天的宫女,吃了熊心豹子胆,还妄图用美他,真是不知好歹!
那杨海也是,是不是他最近脾气太好了,竟然把他的话都当做耳旁风。
司马致身子还未扭过去,便听到‘噗通’一声,是那背后的宫女,抬腿跃进了汤池中。
他下意识的抬手拎起这人的衣领,低声怒斥道:“给朕滚出去!”
当这女子缓缓从氤氲清澈的水中浮出,他透过白茫茫的雾气,隐约看到了沈楚楚的面容。
司马致呆滞的看着她,原本恼怒的神情,也变得迷惘起来:“你……”
沈楚楚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将自己像是树袋熊似的,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看着他,委屈巴巴道:“吱吱,你怎么把景阳宫的密道给堵了?”
明明走的时候,密道还在,待到她骑马赶回来,那密道就被堵上了。
不光堵上了,还堵得严丝合缝,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她只好又绕到神武门去,与那些侍卫掰扯了好长时间,可那些侍卫怎么都不相信她就是楚贵妃。
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一个认识她的人出来,将她带了进来。
司马致怔怔的抬起手,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脸颊,半晌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真的是沈楚楚。
他没忍住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怎么回来了?”
沈楚楚将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蹭了蹭:“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司马致愣了愣:“可是姬钰……”
她抬起眸子,嗓音微微轻颤:“是我没有勇气面对现实,一直在逃避你,甚至无视你为我做的一切。”
不管是遣散后宫,又或者是为姬钰换血,这些事别说让一个帝王来做,就算是放在普通男人身上,也很难做到这种地步。
他自己一个人,默默背负了太多,而她却像是一个缩头乌龟,遇事只想逃离躲避。
她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了晋国,便能放下过去的一切,便可以面对自己内心的懦弱。
但事实上,她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不管她逃到哪里去,她的心也还是会在他身上。
听到她的心声,司马致心中激动的不行,面上却强装着冷静,嘴硬道:“如果你是因为感动而留下,那大可不必。”
沈楚楚忍不住弯起了眸子:“不,我喜欢你。”
司马致努力压抑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有些傲娇的侧过头:“你说什么,朕没听清楚。”
沈楚楚搭在他后颈上的手臂,微微用力,令他不由得压低了脖颈。
她抬起下颌,将唇凑了上去,轻轻的在他的薄唇上啄了一下:“我说,我爱你。”
司马致叩住她的后脑勺,缓缓扬起唇角:“有多爱?”
沈楚楚认真的想了想:“比昨天多一点,比明天少一点。”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司马致意外的感觉到浑身舒畅,近日的疲惫与焦灼似乎都随着她的答案消失了。
他搂住她的细腰,将她抵在汤池的边沿上,俯身压了下去:“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若是明日你再反悔,朕也不许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嗓音略显低沉:“你要再想走,朕便让你三日下不来床。”
沈楚楚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埋进他的胸膛,被阴影遮挡住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粲然的笑容。
是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
以前她总觉得他喜欢为她做主,可末了让她自己做一次选择,她也还是做了和他一样的抉择。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钻了牛角尖。
沈楚楚的笑容没维持多长时间就垮了下来,那紧紧顶在她腰间的物什,她实在没办法大意忽略掉。
“吱吱,你想不想把……嗯,挪个地方?”
她绷直了后背,呼吸略显急促。
司马致挑了挑眉:“好。”
说着,他手臂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抱着她从热汤中站了起来,朝着那张宽大舒适的龙床走去。
沈楚楚抓紧了他的手臂,眸光不自然的向下探去,有些结结巴巴道:“我觉得……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
司马致挑唇一笑:“朕知道,汤池太小,施展不开。”
沈楚楚:“……”
不等她再抗议,那轻飘飘的帷帐已然落下,书桌上的烛火左右摇曳着,将两人缠绵的身影拉的老长。
月光透过窗棂挥洒进宫殿,汤池中映出点点星光,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水面隐隐泛起一层粼粼的波光,犹如细碎的银河星空。
夜深了,春蝉仍在不时的鸣叫,似乎是想遮掩住宫殿内断断续续传来的低吟。
殿内缱绻的气息飘散而去,院子里一株含苞的红梅,悄然无息的绽放,白云被风儿悠然卷来,月亮温柔的为花儿镀上了淡淡的白芒。
新来的小太监一脸涨红,他一抬头便看见杨海正拿着一本小册子奋笔疾书,他好奇的问道:“杨公公,您在写什么呢?”
杨海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自然是在记录《起居注》。”
小太监凑近了一看,只见那本比脸还干净的白纸上,被杨海执笔写下一行大字。
——盛和元年,晋仁帝于子时恩宠楚贵妃,寅时毕,共历时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