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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你当父亲看待,你亲手毁了我!”
不知道别人的心情好不好,但杜圣兰的心情是真的明朗。面对暴走的剑灵,他甚至说了两句安慰的话:“都过去了。”
剑灵咆哮:“你懂什么?早晚死爹的东西!”
它全凭心情骂人,对剑灵而言,胥洲就像是父亲一样,这种背叛无疑摧毁了剑灵心中那个伟岸的父亲形象。
杜圣兰听后完全不恼,他露出了上斩月山后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回头对顾崖木说:“这孩子嘴真甜。”
“……”
破坏性的血光被竹墨打散,剑灵目前的状态是越和它说话,它的攻击性越强。这种无法无天要杀尽一切的气势,在竹墨低念一声‘去’后,被对方的剑鞘暂时镇压。
杜圣兰见状眉峰上扬了一下,难怪竹墨能伤到杜青光,区区一把剑鞘就压住了剑灵。
走进狼藉的剑堂中心,竹墨用一贯冰冷的双目注视着杜圣兰。
杜圣兰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倘若自己独自上山,这会儿绝对已经成了对方为了掩盖真相,剑锋下的一具尸体。
“看什么看?我干儿子金贵着呢。”九奴骂骂咧咧:“吓到他看坏了你负责吗?”
一口气骂完,她才开始剧烈咳嗽。
竹墨不出山,不代表不知世间事,杜圣兰近来和冥都的人走得很近,连带着偷了天圣学院的宝塔。论实力斩月山的长老可不比天圣学院的副院长差,比如刑堂长老,这些人此刻站在剑堂的各个方位,杜绝杜圣兰等人瞬移离开的可能。
杜圣兰抬个手,气氛都跟着凝重了几分。
他好像觉得很有意思,拉过来一把椅子,让九奴坐下,自己遂即坐在另外一侧,似笑非笑望着竹墨。
“你怎么知道祖师爷还活着?”竹墨了解杜圣兰,这必定是一场有备而来。
“大过年的,又在说傻话了。”杜圣兰幽幽道:“知道各位都怀念祖师爷,但人死不能复生。”
人死不能复生……在场众人目光多少有了变化,这代表了对方的一种态度:愿意保守秘密。
杜圣兰目光飘向剑灵身上:“对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碎星剑的姊妹剑,碎胥剑?”
被称作冷面铁血的刑堂长老脸皮一抽,好一把姊妹剑,属实睁着眼说瞎话。
竹墨冷漠道:“条件。”
杜圣兰嘴角笑容弧度逐渐扩大,侧身望向身边人:“变回你真正的样子吧,顾崖木。”
“……”顾崖木真切感受到他的心情是相当不错,这个时候都不忘说玩笑话。
银光一闪,所谓的护卫加炼器师不见了,银龙漂浮在半空中,龙目没有任何温度地盯着斩月山一众人。
“恶龙!”李道子等人下意识就要出手。
杜圣兰笑容陡然消失:“你再仔细看看。”
随着刚刚所有人拿出武器,剑堂的温度骤然降低。杜圣兰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直视李道子:“囚禁在斩月山的那头龙已经死了,何况那是一条白龙,这是银龙,您老眼昏花了吗?”
顾崖木被囚禁在龙泉瀑布底部,斩月山罕有弟子见过恶龙真容,但李道子是见过的,这些长老也是。
杜圣兰继续面不改色道:“恶龙已经死在了我这朋友手中,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仁义堂堂主,银龙。”
“……”
胥洲活着带来的痛苦,都没有此刻杜圣兰信口胡诌带来的多。
杜圣兰说出了最终诉求:“近来堂内有人怀疑我朋友的身份,准备挑起是非,斩月山正气凛然,想必不会眼见他被污蔑。”语毕,‘啪’地一下拍向扶手:“白龙做得恶,凭什么让银龙来背锅?”
坦白讲,这一刻,顾崖木甚至都微微别过脸,好像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离谱的言论一句句砸下来,众人终于明白了杜圣兰的意思,这是假扮绝杀殿殿主被发现了,想让他们去圆谎。
耐心等了片刻,杜圣兰问:“诸位意下如何?”
他的视线故意落在了铁面无私的刑堂长老身上。
竹墨全程没有开口,刑堂长老明白了宗主目前的决定,面沉如水地点了点头。
杜圣兰起身:“那就不打扰了。”和竹墨擦身而过的瞬间,笑意不达眼底:“新年快乐,替我给祖师爷上柱香。”
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他没有提出带走剑灵,碎星剑刚刚修复,剑灵尚在虚弱期,当初的重创想要恢复过来,少说也要百年。杜圣兰有信心,别说百年,给他二十年,剑灵都不会再是个威胁。
一出斩月山,杜圣兰发现守山弟子换成了内门弟子。料想接下来竹墨会限制山中弟子外出,保密他拜访过斩月山的事情,防止外人有不必要的联想。
魇用鬼修模糊阴犬的视线,躲在杜家附近,阴犬的追击计划被迫暂时终止,杜圣兰厚颜无耻地邀请它再去仁义堂住两天,顺便可以监督雪花狮子读书。用牺牲孩子童年的代价,暂时换得了一份安全保证。
接下来数日,顾崖木一直待在仁义堂,杜圣兰继续扮演着他的天生圣人。
正月初五,异变陡生。
以原来的一位分殿堂主为首,突然聚集起来不少高手,里里外外包围了仁义堂。当然仁义堂内本身也是高手无数,还有听到消息立刻赶回来的修士,双方陷入对峙状态。
街道上一阵风吹过,卷起的残叶插在了分殿堂主的鬓角。
他眼皮一跳……人呢?
这种对峙难道不应该引来很多修士围观?
现实是街道空无一人,像是被清空了一样,大家用一炷香的时间远离是非之地,显然先前医谷的群体渡劫已经给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分殿堂主是算好时间来的,他再自命不凡,也知道以自己的实力不足以撼动顾崖木,最好的办法就是借他人之手。
今日一早他书信一封去斩月山,愿用项上人头为担保,表示自由城一战胜者其实是恶龙,绝杀殿殿主被替换。信中特别强调他已经从蝴蝶小妖的记忆中得到证实,斩月山若是不信,可以抓捕一只蝴蝶小妖,真相自现。
分殿堂主体内还有神秘人留下的阵法,哪怕顾崖木出手,也能帮他拖延到斩月山来。只听他高喝道:“绝杀殿殿主已死,现在这位,是恶龙!”
这个开场白,直接让很远处撤走的人,忍不住后退了一千米。
和分殿堂主对峙的人手尚未被动摇,但他接下来一句话说得很妙:“我无意和诸位动手,线索已经整理好送去给斩月山,稍后会有人亲自来确认。”
他这般有恃无恐,反而让人不太好确认了。
不过谁也不想死,哪怕仍旧坚定地认为顾崖木是绝杀殿殿主的佣兵们,同样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到斩月山来人,看看形式怎么发展。
分殿堂主提气传音,几乎整片街道都能听见:“稍后若不是,我愿以死谢罪。”
有阵法拖延,他倒希望顾崖木现在出手,这样就能坐实对方心虚。
消息很快传遍了城内,甚至城外,天机楼最先来人,来得还是总管事,总管事阅历多,认为分殿堂主说得极有可能是真事,如果当初死得是绝杀殿殿主,活着的是恶龙,很多事情从逻辑上看更合理。
仁义堂离裴家不远,大长老正要往这边走,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不妨一起去看看。”
裴琉焰素白的衣裙几乎和天地间融为一体。
大长老神情变得难看。
裴琉焰冷笑:“血脉灵台,这世上恐怕没有比长老更会说瞎话的人了。”
若不是玉面刀误打误撞对杜圣兰出手,她或许还会被蒙在鼓里。无论是速度,还是那些陌生的招式,无疑说明此人并非裴木寒。
“走吧。”裴琉焰撕裂空间,斜眼望着大长老:“去看一下,一头龙的末日。”
……
裴家和天机楼的出现,并未引起过多讨论,两股势力原本就是同一座城内外,来很正常。倒是裴琉焰的容颜,哪怕今日有白纱遮挡,依旧让不少人意乱神迷。
两大势力全部到场,看热闹的渐渐多了起来,也敢稍微离得近了一些。
他们尚未聚集,突然自动朝两边散开。
远处走来的一队人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势,斩月山的宗门服饰很简单,但只要出现,一定是人群中最受瞩目的存在。伴随着他们到来,周围的议论声沸沸扬扬,整个气氛像是被煮开了的水,瞬间高涨。
仁义堂的大门也在这时终于推开,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血袍男子出现。
骨子对绝杀殿殿主的恐惧让分殿堂主下意识喉头一动,很快他强行冷静下来,这是个冒牌货,从对待蝴蝶小妖的转变和仁义堂的设立来看,可能还是一只想要弃恶从善的龙。
骨子里的欺软怕硬让分殿堂主放松了不少,潜意识中,从善之人一定比为恶之人好对付。
“竹墨亲自来了。”天机楼总管事的暗卫提醒他站远一点。
如何确定对方是不是龙,最直接的方式必定是交手,这个过程中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一剑飞出,竹墨没有任何废话,一出就是绝招,面对毫无预兆的一剑,顾崖木五指成爪,坚硬的龙爪和剑身碰撞铮铮作响。
周围人纷纷朝后闪躲,分殿堂主不惜为剑气所伤,也要看清战局,狞笑着吼道:“看到了吗?它是龙!是龙!!”
仁义堂外,杀手转行的佣兵们大受震撼,一时都不知道刀锋该对准谁。准备退走的人纷纷停下脚步,惊讶的神情不比佣兵少。
在分殿堂主的大吼大叫中,竹墨长剑蓦然归鞘,转身离开。
分殿殿主狰狞的笑容凝固,回过神忙道:“恶龙从斩月山出逃,竹宗主……”
竹墨回过头,眼神扫过来前,渡劫期的威压让分殿堂主下意识后退一步。
其他人更是不理解竹墨的作为,恶龙和斩月山不死不休,今日天生地利人和,有那些被策反的仁义堂前杀手为助力,竹墨怎么可能离开?
“不是他。”竹墨淡淡道:“恶龙乃是一条白龙,右爪被削掉了两根龙趾。”
顾崖木右爪还没变回来,上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银色鳞片,并且很完整。
竹墨又道:“白龙被镇压千年,就算还活着,实力也会不断衰退,接我八成剑力,不可能寸步不退。”
人群中,大长老面上的褶子都开始跳动,千言万语汇聚成两个字:“放屁。”
世界上竟有比自己更会说瞎话的。
裴琉焰微微蹙眉,猜测不到竹墨帮忙圆谎的原因。
“不可能!”分殿堂主失声道:“他分明就是一头龙。”
“本座本体的确是龙。”顾崖木一开口,所有的目光同时向他汇聚而来:“否则当日,如何能屠龙?”
面具遮掩不住讥讽的眼神,顾崖木站在台阶上,像是俯瞰蝼蚁一样俯视分殿堂主:“当初本座横空出世,绝杀殿异军突起,其中需要多少资源投入。如此巨额的财富,除了龙,谁还有能力做到?”
不远处大长老听得只想抡起拳头,上前去用最野蛮的方式和对方扭打在一起。
绝杀殿成立,那是杜家出了资源,裴家又投入了大部分财力支持,至于裴木寒需要隐藏身份,当然是横空出世。
可其他人不这么认为。
天地间很久没有龙再出现过,众人潜意识认为这个种族已经绝迹,随着恶龙战死,龙族走向了灭亡,但这不过是猜测。人群中也有人曾亲眼经过杜圣兰当日骑龙渡劫的蜃景,回忆许久,无法确定是不是龙爪是不是完整的,毕竟蜃景呈现出的景象难免存在些失真,而且谁会去注意这点细节。
三言两语解释完,顾崖木抬起手,缓缓吐出一个字:“杀。”
能被一个分殿堂主策反的,全都是不安于现状想要重新回到杀手行当的人,面对潜在的隐患,顾崖木没有丝毫犹豫。
倘若这些人团结一心,还有可能负隅抵抗稍许,但第一个逃的就是组织这次计划的人,眼看竹墨没有要自己的命,分殿堂主释放身体中的阵法,掠身而去。先前什么要以性命担保的鬼话,完全被他抛诸脑后。
逃跑过程中总觉得哪里不对,银龙和白龙,有区别吗?然而他没有任何反驳的点,因为竹墨在顾崖木是不是恶龙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说谎的理由。
飞到一半,分殿堂主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顾崖木还在不紧不慢毁着阵法,松了口气。
藏阵于体内,对元气耗损很大,分殿堂主冒着伤到本源的风险,不敢停顿,一直飞到数百里外的荒坡,才终于喘息。
“逃出来了……”
分殿堂主大汗淋漓,目中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放松的神情尚未持续多久,面色倏地一变,阳光下,地上的影子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只狗。
阴影拉长,逐渐变得立体,在分殿堂主惊恐的眼神中,蔓延而来。
……
仁义堂外的厮杀还在继续,顾崖木亲自出手,见逃走无望,有人立刻跪地求饶:“我们都是被迷惑而来,以为殿主被害,想要为殿主报仇。”
顾崖木:“死和自废修为间,选一个。”
求饶的人眼神闪烁:“殿主,我等真的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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